米酒蛋泥

你必须永远正确。

《山川》第十一章



杨大山从派粗所出来,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为什么王宇一直劝他不要多管闲事,为什么话题最后总会被转移到小川积极借断上,为什么他们全程就像听茶话会似的,听他讲故事,眼里还各自带着俯视众生的轻蔑和嘲弄。


他的心中有很多为什么,可是都尽数化解在了王宇慈祥的笑容里。


杨大山的成长过程中,有那么几个人,曾在他最为艰难的时候,给过适时的温暖。

就像是攀山是恰到好处的垫脚石,好让他不至于坠下那万丈深渊,其中就包括了那个在深夜里揉着眼睛,给他冲泡面吃的王宇。

是以,杨大山对这样一个景官,不存在丝毫的戒备之心。


他还是太单纯了。

那晚的那么多个为什么,终于被解答了——在棍棒和抢砸中。


“行啊你杨大山!挺能耐啊!敢去狙报了!”


车行的大门被砸碎,招牌被打落,置物架横在地上,散落的零件铺了一地。

陈东洲和所有在场的工友跪成一排,不同程度的鼻青脸肿着,他们连客人寄放的车辆都没有放过。


“我他妈看你弟看着喜欢,才手下留情让他去送送霍而已!没让他卖邀子已经是对他好了!你他妈还不懂感恩!


粗厚的木棍接连不断地落下,每一记都能感受到不留余力的愤怒。

杨大山嘴角挂着血丝,不住呛咳,右耳耳膜大概是撕破了,一路疼到太阳穴。


他蜷在地上,透过青紫的眼皮,去看泣不成声的杨小川。


本能驱使他爬过去护住弟弟,可是岌岌可危的生理机能,已经不足以杨大山支撑起自身的重量。

更何况,还有追逐而来的虐打。


然而,杨大山并没有移开视线。

相反,他眼皮都不眨一下的,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想守护的人,任凭欺辱。


那双眼,像隔夜的死鱼,灰白而混沌。


他二十年来所赖以生存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杨大山这个惹事的麻烦精,自然是被陈东洲赶出来了。

没了住所,同样也丢了工作。


“小川,你想不想跟哥一起去外地?”

“哥去哪儿我去哪儿。”

“你想好了,可能要饿肚子。”

杨小川皱着眉,满脸认真,“我吃的很少的。”


杨大山在天桥下找了一块地,用纸板铺着,麻布袋当作被子,不论怎样,也算足够遮风挡雨。

可是,杨小川要怎么办。


他的手腕骨折了,医生说要动手术打钢钉。

手术?哪来的钱。


小孩不敢哭,他哥最烦他哭,可是,是真的很疼啊。他只好咬住胳膊,紫色的牙印一排一排的。

“这怎么回事?”杨大山沉着脸,将小川的胳膊拎到路灯下看个究竟,“杨小川你他妈又欠揍了?!”


眼泪汩汩往外冒,杨小川摇着头不敢哭出声,也不敢说他疼。


杨大山不知道怎么办,可模糊中有一点概念,骨折不比他皮古上打出来的皮肉伤,处理得不好,手也会废掉。

杨大山决定,再去找一次医生。


“援手”总是来得那么及时。

华凡荣又出现了,慷慨地提出自己可以提供医药费,条件当然是,有借必有还,至于怎么还,决定权便不在这两兄弟手中了。


这一次,杨大山答应了。


手术顺利进行。

华凡荣的算盘打得好,这简直就是买一送一的买卖。况且,杨大山怎么看,也比他那个瘦骨嶙峋的弟弟,要能干得多。

他们这个行业,只要进来了,就很难抽身。

为什么难抽身?


“这是什么?”杨大山握着莫名其妙的橘子水。

华凡荣轻笑,“喝吧,你弟最爱喝了。不多给他,现在也就每天一瓶。”

杨大山静静看了男人一会,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绝望是什么感受?


大概就是……


当你很努力很努力,想要过普通的生活,可却发现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当你流血断臂下定决心,要脱离所有不堪和泥泞,命运的利爪却牢牢将你钳住,逃不出,砍不断。


当你好不容易遍体鳞伤攀山越岭,想在悬崖峭壁上寻求短暂的歇息,却发现那自以为坚实的垫脚石,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


当你一次又一次地以为,这大概就是痛苦的终点了吧,事态却朝着愈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一眼望去,皆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原来,自己在很久以前,就已缠身蛛网,躲不开宿命的交织,和风雨的夹击。


“小川。”

“嗯?”

“杨小川。”

“怎么了,哥。”

“答应我,你要好好的。”

——————


谢谢竹子@云川漫步【置顶万粉抽奖】 的大额赏金!《山川》从构思到成文其实还挺仓促,能被大大鼓励,真是既开心又怕有愧于大大的喜欢。感谢竹子非常实用中肯的建议,也谢谢每一位在评论区留言的小可爱,你们的真实感受,对于第一次尝试这类文风的蛋泥而言,都是莫大的支持和鼓舞。

(不过,接受不了这种文风的也不用勉强,看文是需要某种天时地利的缘分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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