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酒蛋泥

你必须永远正确。

《安歌》第十八章(3)


B大附院主院区内有三个食堂,靠近行政楼的单独小平房,门诊楼二楼同时对患者和家属开放的“大食代”,其中——外科楼地下一层的内部食堂,最为人烟罕至。

其原因,实在是非常不具备循证科学精神,就跟那些值班绝不能吃火龙果喝旺仔的传说一样——因为外科食堂,就坐落在停尸房的正上方。


可奈不过今天下雨,并没有人愿意往楼外跑。


乔硕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吃完午饭,正站在食堂通往病房的唯一一部电梯面前犹豫,是排在这大波人群后面干等,还是借用角落里的遗体运送专用电梯,或者,作为饭后运动去走那脚步声自带回音的楼梯?


安寄远的来电,解救了他的选择困难症。


接起电话后的三秒,乔硕立刻变了脸色,“不是?你怎么了?你说清楚啊!”


明显惊恐不安的语气,引来周身人群的睨视,乔硕握着手机往走廊远端走了几步,再次确认般地追问,“喂?安寄远,到底怎么了?说话啊!”


电话那头,像是在挣扎。


气喘吁吁,焦灼难耐,吃力而艰难,“你来不来?来就少废话!快点!”


乔硕是真的吓到了。


安寄远这般撒野放肆的口气,本就足够他起疑,遮掩的口气又让他几乎立刻排除了工作上的突发状况。更何况,电话背景里头,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些硬物碰撞、鞋底摩擦、甚至压抑的呜咽声,分不清是什么牛鬼蛇神发出的。


乔硕强压下心中的疑问,“你说清楚你在哪儿!”

“季主任办公室里间!你赶紧的!”


转运遗体专用梯,停在地下二层久久不动,应该是被锁住了。乔硕无奈,只得大步跨上楼梯,跑向三楼,转乘手术梯。

在他瞪眼盯着楼层数字翻转的那几十秒里,神经逐渐紧绷,脑海中已然脑补出了十余部好莱坞大片。


喘息、呜咽、碰撞、压制、摩擦、场外救援……


线索实在太具诱导性,闭眼都是火花四溅的画面感。以至于,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看见眼前的场景,在原地愣了足有十秒钟——


他这是看见了什么难以言喻的画面!


试图给大脑重启,却重启失败,憋了半天,才把喉咙口的塞子崩开,生生爆出一句粗口。


“卧艹!安寄远你疯了吧!”


男人被安寄远斜压在床边。


上半身抵住床沿,两腿蹬在地上,活脱一个随时可以写进训诫文的标准姿势,除了,反抗得着实不太雅观。

安寄远用膝盖压住他挣扎的小腿,双手将人的胳膊背到身后固定住,靠着自重的压力,将人钉在床沿。


床边还俨然放着仍旧显示通话记录的手机——在选择同伙的时候,安寄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打给了乔硕。


听闻身后破门而入的声音,被钳制住的男人才艰难转过脸。

他嘴里被塞了一颗不知哪儿拆下来的灯泡,填充整个口腔,吱吱唔唔无法说话,嘴角挂着缕缕晶莹,狰狞的面目写满愤怒。


还能是谁——正是瞿林给季主任的量身配置的生活助理,小跟班杨济同学!


“你愣着干什么啊!过来帮……”安寄远脑门上扑了一层细汗,奋力抵住想方设法想要挣脱的杨济,“来帮忙啊!”


乔硕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知道杨济是个读书人,大学念的是图书馆学,平日里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举止都充盈着一股油墨味浓重的书生气,怎么都不像会主动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人。相比之下,乔硕挨过安寄远的拳头,也曾为他在院外干架受伤而出过诊。


由此推断——


他并没有来得及推断。


下一秒,杨济已经挣脱一只胳膊,背过手想要去抓安寄远胸前的衣服!乔硕几乎是下意识的,两个跨步,上前把那只在空中乱舞的爪子摁回原处!


一声低吼,“别动!”


杨济含着灯泡,嘴里的呜呜声停了半秒,显然懵住,被当前局势吓懵了。

如果说以一敌一,两个年纪相当的年轻人,还有几分胜算的话,再来一个帮手——杨济,必卒。


潜意识里已经帮亲不帮理的乔硕,试图在满屋子的硝烟弥漫里,找回一丁点理智的碎片,“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俩这是打起来了吗?你压着他要干嘛啊?没打够吗!”


床边的杨济,像是顶着个拨浪鼓似的,疯狂摇晃脑袋。


“你别乱动啊!我没力气了!”安寄远满脸湿汗,抬手给了他后脖一下,胸腔起伏大口喘气,艰难的对乔硕使唤,“先把他解决了,我一会儿再跟你说。”


解决???!!


读书人杨济都快哭了。


作为同样被好莱坞大片洗脑的时代代表,杨济凭借着最后一丝求生本能,将躺在床上的手机用脑袋推过来,试图用下巴解锁,可他脸上满是汗渍,好不容易屏幕刚刚亮起,便被身后的挟持人一把夺过!


“有病吧你还要闹!”安寄远气急了!


二人在这小小的休息间里僵持不下了近二十分钟,他本就体力消耗过大,见事到如今杨济还要垂死挣扎,不禁怒火中烧。


手机狠狠摔在杨济脑袋边五公分远的床铺上,一股子无法遏制的怒火,燃遍破口的每一个音节,“最基本的是非对错都分不清你是用屁股考的公务员吗!知不知道那么大的动脉瘤合并基底节区动静脉畸形破裂是什么概念?这个急诊四级手术,你问遍全市也就只有他季杭一个人能做敢做!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这要是你家人躺在台上,就因为瞿林那点乱七八糟的龌龊事,你也说不救就不救了?!”


安寄远这一连串话说得极快,标点符后都添不进。乔硕却很快就听明白了什么意思。


今天早晨王军涛那台动脉瘤混合动静脉畸形的栓塞术,他是知道的,因为动脉瘤直径太大,出血风险高,只能先行栓塞,再手术切除。听安寄远如此说,应该是栓塞中便破裂了,需要紧急开颅。


巨大的动脉瘤,合并动静脉畸形的复杂性,又是在靠近颅底深层的位置,破裂后姑息治疗是必死无疑,上了台也是九死一生。外科医生最忌讳患者在手术台上走在自己手里,患者又是三十出头,一个小家庭中的脊梁骨,为了这仅有的十分之一的可能,谁愿意承担那么大的责任。


就只有那根被停了手术正处于调查期的木头。


安寄远的怒吼,就好像是爆破在房间中央的一朵蘑菇云,硝烟在紧接着的一片死寂中缓缓下沉。

不知是被吼得怔住,还是被砸在自己脑袋边的手机吓到,杨济原本扑腾挣扎的身体,渐渐安静下来。


然而,再安静乖巧,也还是没能躲避被“解决”的命运。


乔硕不忍地看向,被床单上下裹紧,捆绑在木凳上的杨济。

后背紧紧贴着椅背,两手绞在身后,自然下垂的小腿,则被橱柜里备用的刷手服裤子,捆扎在里蹬腿上,束缚得极有技巧。


安寄远甚至还用指节探进关键部位试过松紧,确保双侧胸廓扩张足够,才放心地走开几步。


“杨代表,您安安静静在这里休息一会,等手术结束,马上就放您走。”安寄远十分友善地抽了纸巾,替杨济擦去额上的汗。

“呜……呜呜呜!”杨济瞪圆通红的眼眶。

安寄远毫不动摇,伸手拍向被床单包裹的肩膀,“灯泡也会替你拿出来的,放心,你只要别挣扎,别说话,就不会受伤的。”


乔硕的表情有点儿……一言难尽。


他看了会始终试图想跟他们表达什么,却始终只能徒劳流口水的杨济,最终还是将黑道气质逐渐浓重的安寄远拉出了房间。


轻轻带上门,便耐不住询问,“你知不知道你这叫绑架?塞灯泡是哪里学来的啊?万一颞下颌关节脱位了怎么办?”


安寄远在急诊轮转的时候,那段时间有一个热搜:#电灯泡放进嘴里真的会拿不出来吗

于是乎……


“我给他塞抹布他扭头就吐了,这办公室隔音再好也经不住大吼大叫的啊,只有塞灯泡不借由外力肯定吐不出来。”

安寄远从季杭办公桌后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便咕嘟咕嘟干了半瓶,冰凉的水流滑过喉尖,顺带给热火上头的大脑一道降温,“他不挣扎就不会脱位,即便脱位了我也会复位。”


乔硕,用第一次看海豚跳舞的眼神看他——简直难以置信!


自从他接到这个倒霉蛋的电话后,过去的十几二十分钟,就好像做梦似的。起初还以为是安寄远自己出了点什么事,可事实——他居然把杨济给绑了???


他?安寄远??

那个让罚站就罚站,让公开检讨就大声朗诵,让趴下绝不敢擅自借力的安寄远???


乔硕来回踱了几步才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揉起太阳穴语重心长,“你怎么不早点跟我商量一下?”

“哪来的时间商量?”安寄远用袖口抹了下鬓角的汗水,抬头看了眼时钟,“他要上告瞿林让他们从上流干预,分分钟整个手术室都给封了!”

乔硕莫名,“冲我吼什么?”


才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激烈的安寄远,抱歉地挠了挠头,将手里的半瓶矿泉水向乔硕递了过去,俯身坐到沙发前的地上。


乔硕从上至下看他毛茸茸的后脑勺,许久,终于将自己几天来的疑惑宣之于口,“安寄远同学,你最近,是多长了一颗胆,还是外借了一个屁股?”

那狮子胡乱扒拉着自己炸毛的头发,脑海里闪过这几日内,与季杭无数次的形同陌路,“都没有。他最近都懒得管我。”


明显失意的语气让乔硕愣了一下,他当然能看出这两兄弟这几天间的龃龉,可每次碰上安寄远都是浑身带刺的模样,话头便仅仅是试探性地掠过,不宜深究。


“你坐地上干什么?”

“身上脏。”安寄远与杨济在办公室单独肉搏的时候,在地上翻滚过好几圈,他苦笑抬头,“你老师洁癖,你不知道吗。”


乔硕挪了挪屁股,索性也坐到他身边,“你跟老师吵架了?”


两个大男孩并排坐在地上,同喝一瓶矿泉水,汗水的气息彼此交织碰撞,又是刚刚携手干完一件坏事。

安寄远想要再有什么防备,也很难了,“嗯。”


“是不是……还是因为打架那事?”

乔硕多敏感。

自从安寄远回来上班,两兄弟就不对劲,而安寄远为何在家休养,他怎么不清楚。


安寄远那轻薄的上下眼皮碰撞几下,舌尖扫过开合的唇缝,“算是吧,也不全是。”

乔硕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无端一紧,半满的水瓶被捏出“咔”的一声清脆。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安寄远明显的失落和颓丧。


事出由他。


乔硕低声念着,像是在对自己说,“现在想来,那架真是打得没头没脑的。”


安寄远眼角处还蒙着薄薄一层灰,冷汗将额前的碎发浸湿,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他嘴角忽而咧开一道久违的笑容,竟是带着几分痞气,“是啊。”


乔硕的视线始终徘徊在地板上,语声淡淡,“对不起,是我先挑的事,却让你跟老师闹成这样。”


安寄远不过随意一笑,对乔硕的道歉并不在意,事出那么久,当时那肾上腺素激增的感受早都冷却透彻了。

“没事。我也情绪激动,跟打仇人似的,脑门发热根本没想到事态影响,哥说得都有道理,不论什么原因的纠纷,控制事态是首位,像我们两个这样,别人不闹了自己人先当众打起来的,太离谱了,肯定该罚。只不过,我看他什么都向着你,心里总是过不去那个结。现在想想,也是,他不讨厌我,我已经该感恩戴德了,何必总是求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他自己都没想到,积压了那么久的情绪,原本以为永远都会烂在心底的,竟然那么自然的就说出来了。

一点都没有尴尬或扭捏,仿佛能将自己全然置身事外去旁观,更听不出受了多少伤。


他不讨厌我,已经该感恩戴德了——安寄远劝自己。


乔硕愣了半晌,语声难得有几分讷讷,他是震惊的,“老师怎么会讨厌你呢?”

明明是反问,却被说出了陈述句的口气。


见惯安寄远故作大人隐忍坚强的样子,突然听他吐露心声,乔硕还觉得挺清奇,“之前我不理解,为什么老师每次从安家回来,总是整夜整夜的失眠,为什么总让夏冬哥给你开小灶,见到你的时候,又挑剔这挑剔那的。后来,认识了你,又听闻你们兄弟之前的故事,才知道,原来是有个人,能让从来都说一不二、坚定干脆,又对人情冷暖看得很淡的老师,对自己产生怀疑,开始处理不好情绪。老师是一个不怎么会说漂亮话的人,他是行动派的,他弥补人的方式,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惜代价,站在你身后。在你看清方向的时候,推你一把,在风雨来袭的时候,为你挡一程。”


安寄远扭头苦笑,定眼望向乔硕。两人明明离得很近,他的视线,却好像在眺望远方。

瞳孔中映衬出絮絮的雨线,将那些难以解读的情绪隔绝在眼底,“那是对你吧?”


乔硕摇头,“老师做一件事的意图和理由,很少放在嘴上,所以会时常引来许多误会不满。他对你,确实很不一样,但是这种不一样,一定不是因为讨厌你。我总觉得老师其实分得很清,就像你来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走路吊儿郎当也算错,早起喝可乐也能被骂,顶嘴竟然是要挨巴掌的。”


窗外雨声淅沥,滴进了两个年轻人的心隙。


乔硕说着说着就笑了,他本就不习惯刻意掩藏情绪,如今这气氛又太适合说一些平日里不会触碰的话题,“我是外婆拉扯大的,可能是自小就缺失来自父性的亲情,之前还羡慕过你,不管怎么样,还有个血脉相连的哥哥,虽然凶了一点,但还是处处为你好的。可后来,我发现,如果谁这么对我,拿个尺子给我纠正站姿,像教孩子似的教训我拿筷子的姿势,没有洗澡不能上桌,我肯定受不了。”


原来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受罚,竟那么清醒脱俗的吗。


安寄远失笑,回忆如此清明,雨声滴水即穿,“这算什么?你都不知道,我还上中学的时候,中二的年纪,有时一个不服气的眼神被他看到,抬脚就踹上来了。听见说脏话,不管当着多少学生老师的面,扬手就是巴掌,又拳打脚踢的,吓得老师都要叫保安。就是我上医学院了吧,都那么大的人了,解剖实验的时候,被恰巧路过的他看到站姿不端,罚我一个人在解剖室大体标本的陪伴下站了一晚上军姿。”


乔硕惊的眉毛都要掉下来了,瞪大眼看他,“那你就干站着??”


“那能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那脾气。”

安寄远连自己都没发觉,敢于在科室里正大光明把公职人员绑了的那个他,对来自于季杭霸道强势的命令,哪怕中二时期也会逞口舌之快,内心深处,是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要反抗的。


窗外的雨,骤然落得又急又猛,浸泡着土色的城市。季杭办公室外间的窗户敞开着,雨水溅到窗台上的一排整齐的多肉上。

安寄远撑起身,将窗户合起,又回来坐到乔硕身边。


“庭安哥,跟我说了你母亲的事。”他试探性抬眼,半句话到嘴边,却犹如断崖般地横生出沉默来。

乔硕却将他的犹豫直截了当地填满,“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瞒着外婆吧。”


听闻身边忽然沉重下来的语气,那一刻的安寄远忽然就后悔要问了。

然而乔硕却并不避讳,“我有尝试过跟老人家摆道理讲事实,可是,外婆的情绪反应很激烈,最后还是放弃了,她年纪大了很难接受什么新理念,我也不想让她总是去想这样伤心的事。当时,我跟老师说,想要对外婆隐瞒这段师生关系的时候,老师就很尊重我的意见。再后来,因为这样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就从来没想过要去揭伤疤。即便是我和老师之间,也很少再提六年前的那事。”


那语气就好像蒙了一层薄薄的沙,似是有意要将那些太过残忍的细节,遮掩起来。

听着乔硕这么缓缓道来,安寄远才终于理解,那日季杭说的——隐瞒或坦诚,逃避或面对,都是他人的生活方式,你可以不支持不认同,却没有资格指摘批评。


因为,需要在师生和亲情关系中平衡的不是他,需要面对两难困囿不是他,需要承担双方情感后果的,也不是他。


“外婆……”安寄远礼节性地停顿片刻,“还好吧?”


那天午后,两个大男孩,就着这持续不断的雨声,和里屋偶尔传来的挣扎,说了很多话。


男生之间要成为朋友,打架、比惨、一起干坏事,都是助燃剂。


是以,当安寄远和乔硕,并肩、俯首、垂眼、帖耳、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会议室正前方时,已然培养出了,用余光和脑电波相互交流的基本默契。


乔硕疑惑——他们在等什么?

安寄远扫视几近满座的会议室,唯独顾平生身边的位置空着——等哥下手术啊!

乔硕——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安寄远难以理解他的迫切心态——你就这么急着挨骂吗?!

乔硕——这么干站着也没有多好啊!不得保存体力吗!

安寄远挤兑——你屁股不疼了?

乔硕在心里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有你疼,你的更新鲜!


“你们两个!”顾平生用笔端轻轻点了两下桌子,已经持续发了近一小时脾气的他,嗓音沙哑,刘海飞舞,双眸暗红,“挤眉弄眼干什么呢?闯这么大祸还不赶紧反省!”


“是。”

“是!”

挺胸收腹,立正敛目。


时间过的缓慢,会议室外终是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站立的二人同时拉紧脊背,绷起臀肌,屏息凝神。


咚咚。

敲门声是惯常的简短干练。


—————————————


灯泡和床单:专业操作请勿模仿。收一收好奇心。
不得不说,虽然我也同情奉命干事的杨济,但是,我更同情,为这几个熊孩子来回操劳退休无望的顾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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