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酒蛋泥

你必须永远正确。

《安歌》第二十一章(3)



人们日常说的,酒有后劲。


所谓“后劲”,其实就是乙醇在经历首过代谢后,真正能进入人类循环系统、穿越血脑屏障、并发挥其功效的时间延迟。


这样的延迟,主要因每个人的代谢率不同而各异。


表现在安寄远身上,便是方才在会场还能屈膝清洗酒渍、乖巧跟在季杭身后的蔫毛小狮子,如今跟哥哥上了出租车,别说从小就被教育灌输的“坐有坐相”了,那素来劲挺的脊梁骨竟像是随风摇曳的稻穗似的,毫无筋骨、散漫歪曲,看得季杭拳头都紧了。


然而,下一秒——


“咚!”


那摇摆的头颅漫无顾忌地撞上车窗玻璃,闷响的碰撞声回荡在静谧的车厢内,季杭被小崽子这一下吓得心都紧了,赶紧把那脑袋揪过来。


像只给小猴摘跳蚤的猴王似的,拨开那黏湿在前额的头发。


“犟什么犟!”季杭粗暴地将这颗不安分的头颅狠狠摁在腿上,“你的头是借来的吗?!撞到哪了?”


突如其来的位置变化,让安寄远本就昏胀的脑袋更晕了,他身子九十度往季杭腿上一栽,脑袋里已经来了个720度托马斯回旋,本就分割成块状的视野像是骤然变成快速旋转的万花筒,直接向呕吐中枢发出一级信号。


“哥,我想……”


“你想什么想!”车内灯光昏暗,季杭根本看不清他脑袋砸到了哪儿,但只听那沉闷的撞击声,和司机赶紧看向车窗玻璃的关切眼神,便知道这一下敲得不轻,“爪子拿开!头别晃!”



安寄远努力咬字,“我,想,吐。”







伴随着一脚并不客气的刹车,安寄远和季杭被赶下了车,司机还非常良心得多给了两个呕吐袋。


作为素来得体有度的季大主任,大概人生中还未出现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脸上挂着不轻不重的巴掌印,肩驮一只醉酒的成年大狮子,单手拎着半满的呕吐袋,被出租车司机无情地赶下车。


潇潇月色,凛凛北风,还要将外套套在汗湿的安寄远身上。


“自己站好,别歪歪扭扭的。”季杭仍旧冷着个脸,语气却充满无奈,对贴在自己胸前的一米八大高个说,“我去把垃圾扔了。”


站好?


安寄远那两条腿,如今就跟被抽了骨头剥了筋似的,根本不听使唤,毫无支撑住自身重量的可能性,别说站在这正在化雪的湿滑地面上了,就是将他粘在粘鼠板上,他也定是直直向侧面倒去。


三番五次尝试后,季杭终于放弃了这个可笑的念头。


他只好将安寄远连拖带拽地引到一棵景观树跟前,试图让那一米八的八抓鱼攀上树干。


季杭将呕吐袋系紧,转身扔到十米开外的垃圾箱,他全程往返小跑,可尽管如此,再回到树边,安寄远已经全然不顾形象,跪倒在树边干呕起来。


正是化雪的天气,路肩上湿乎乎的雪水混合物像是正在融化的牛奶冰沙,厚厚一层淹没整个膝盖骨,又将修长的小腿胫骨严密包裹住。


季杭扬起巴掌就要往安寄远后脑勺落,可挥手的间隙又想起那脑袋砸在车窗上的一下,只能中途改道,抽在安寄远因弯腰而翘起的屁股上。


“起来!”季杭厉声骂道,拎起后领将人搭在自己肩膀上,“不是别管你吗?不是要敬我酒吗?还想喝,我给安少爷续上?!”


安寄远的耳边嗡嗡地响,他根本听不见季杭在说什么,却对那狠戾冰寒的语气尤为敏感。




今天的酒,本就喝得委屈。

不论是过去一周的疏离冷漠,还是犯错后所受到的伪善宽容,加之那些有意奉承下所藏的别样眼神,都让安寄远感到无所适从。生理和心理共同作用下,才有人们常说的,失意时喝酒,更容易醉。


明知胃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舌尖都泛起苦涩的胆汁味,那呕吐中枢却仍不断向身体发送着讯号。


像是有一只大手,每时每刻都在挤压胃囊,翻搅内脏,安寄远弯下腰又是一阵干呕。


一个人站不住,便只能挂在季杭身上,惹得路人纷纷驻足探视,远看,还以为这兄弟俩在对眼前这景观树行什么大礼。


“忍一下。”季杭用袖口去擦安寄远脸上的冷汗,“胃都空了,别吐了!”


那语气依然冰冷,在瑟瑟冷风里透着逼人寒气,听得安寄远更委屈了。


他扭头瞪向季杭,通红的眼眶里滚动起汹涌情绪,肉眼可见的,那眸子像蓄水池一般蓄起清澈的晶莹,眉头像昆仑山脉似的起伏叠嶂。


全然忘记了在年会场上向季杭下跪的自己,一副我喝醉了我难受,所以全世界我最大的模样。


恶狠狠的凶光伴随顶委屈的语气,“我,难,受。”




他是真的难受,头痛欲裂、全身无力、恶心晕眩,难受得一动都不想动。


可是,季杭也是真的不理解。


他没有喝醉过,甚至,从来没有容许自己借酒消愁过,根本难以理解那种不受主观意识控制,一阵一阵恶心逆食道而上的感觉。


他只知道,看小狮子那难受到充泪的眼神,他心疼了、着急了。


于是——




“啪”的狠狠一记!


这一次是抡圆胳膊灌满力道,精准地落到安寄远身后,将那本就弯腰俯冲的身体打得往前猛然一栽。


“你还知道会难受?!安寄远,是别人压着你脖子逼你喝的吗!是你有求于人需要逢场作戏?!什么天大的事值得你这么折腾自己?在我眼皮底下都敢这般肆无忌惮,你当我是死的吗?!”季杭冷脸呵斥,紧接一巴掌跟着扇到身后,“不许吐了!!”


都不知是季杭话里的专横跋扈刺痛了安寄远,还是那丝毫没有因他难受而缓和半分的严厉语气激起叛逆心,安寄远发狠似的推开季杭,含糊道,“你就会骂人!让开啊!”


他语气坚决,声音却着实虚弱得很。就连手上的动作,也自以为是打着醉拳,但事实上,并没有比揉面大多少力气。




如果此刻的安寄远还有半点理智,那他一定会被季杭招牌式的锋利眼神扎得仓皇失措。可惜,安寄远已经难受得毫无理智,他撑着树干反复干呕,头皮冒出厚厚一层冷汗。


可是,蓦然间,衬衫的下摆被一股强横的力道抽出,冷风还没来得及钻入,一只滚烫的手掌便覆盖在不断抽搐的胃上。滚烫得,像是要烧穿肌理。


安寄远怔住了。


他目光呆滞地撑在原地,顷刻间便将所有难受抛于脑后。


温度低了,季杭就抽开手,再次搓热掌心,捂回来。


“吐的都是胃酸胆汁,除了灼伤食道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季杭的声音还是如此半死不活,低沉地敲击耳膜,“忍住!一会儿就好了。”


不知是安寄远听话、还是胃更听话,果然,不吐了。




安寄远什么都没说,木偶似的站在原地,等季杭擦去他脸上的汗水和粘液。而后,同那次阑尾炎一样,被驮到了那宽广的背脊上。




季杭的肩窝里没多少肉,安寄远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相对舒适柔弱的姿势,将沉重的脑袋搁在哥哥肩膀上。




“不要往旁边歪,趴正!”


“安寄远,你敢吐我身上你试试。”


“别睡着,马上到家了,醒一醒。”


……




安寄远睁开眼,眼前迷迷糊糊的,是季杭坚毅明锐的侧脸,他的脑海里仍旧昏沉,上下眼皮开阖两次。过往的画面,就像是摁下回放键的连续剧,缓缓扑来。


一次次的争吵、一句句的戳心话,犹如昨日般回响在耳畔。


终于,一直以来藏于心底的疑问,顺着喉咙便滑了出来——




“哥,你是不是,挺烦我的啊?”




季杭顿然收停脚步,驻足在小区边的路灯下,本就苍白的脸色被白织灯照得俨如白纸。


漫长的沉默,愈发衬托出安寄远对答案的恐慌,狂跳的心脏一下快过一下地砸在季杭背上。



霍然,“咚”的一声!



季杭猝然松开手臂,毫无防备的安寄远直接自由落体,一屁股摔到地上。


还未从坠地的震惊中缓回神来,爆破般的怒吼又临头炸开。




“安寄远,你闹够了没有!”



———————


小远那么让人心疼的一句问话,季杭居然,把孩子扔了。


就真的,离谱。


彩蛋是:《假如季杭参加医学类综艺节目》

如果已经成为某些选手的粉丝,建议不要看这个彩蛋了。


感谢以下小伙伴给小远供给呕吐袋,本来准备让他直接吐季杭怀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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