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酒蛋泥

你必须永远正确。

《安歌》第十九章(1)



【删文留评论,原章节可去a那啥fd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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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同样是那个被伤过、戳过、刀过后,仍然会转身给你做一顿可口饭菜,会分享最珍贵的东西,会掏出自己的一颗赤忱的心,毫无保留送到你面前的人。

他一直都是,他曾经也是。


老规矩,糖在彩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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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第十八章(8)


成长是一个很奇妙的概念。


有时候,你日复一日数着前进的脚步,回头时却愕然察觉,自己不过是在原地徘徊。


而有时候,你无意间昂头,才惊觉那烟岚雾霭、壮阔群山,早已猝不及防被你踏足脚下。


安寄远站在病床旁边,当他那双一夜未阖的眼睛,穿过一众参与查房的医护,向床位的季杭投去沉静而坦然的视线时——那一刻,他觉得自己长大了。


不是十四年前被剥开十指哭到撕心裂肺的夜晚。

不是做公开检讨时被当众诘问训斥的那个晨会。

不是拼命努力后仍旧被定义为“不够优秀”、又亲眼见证季杭无力疲惫后的那一次次冷处理。


而是此刻。


“患者毛君平,五十二岁女性,因右侧肢体肌无力、疲乏和记忆力减退,于一周前在下级医院就诊,经查CT显示4x5x2厘米左侧颞叶占位,伴有瘤周卫星灶……”


他的目光认真坚定,措辞严谨简练,语气自信又平和,他不再受情绪的支配,哪怕,事关季杭,他也能做到优游自如、波澜不惊。


“听说,这是你画的?”季杭随手指向被毛阿姨放在枕边的符。


安寄远的视线毫不偏移,像个瞄准猎物的狙击手,紧盯前方,“是。”


“嗯。”季杭微微颔首,“画得不错。”


如果他还没得老年痴呆,季杭想,那他应该没记错,昨天吩咐安寄远的,是早交班前将病例分析放到他办公桌上。


如果他还没得白内障青光眼黄斑变性,季杭又想,那他应该也没有看错,今早的办公桌上,除了昨晚留下的几份手术方案,再无他物。


如果他还……是他亲哥,季杭再想,那他应该更没有理解错,那臭小子的眼神里,分明就写满了“xx早就不疼了”的挑衅和无所畏惧。


好。


很好。


安寄远平静的情绪,和毫无愧疚感的行为举止,每分每秒都在为季杭的火气添油加柴。一下午都是门诊,季杭的门诊通常带教三位学生,这在B大附属这类顶尖教学医院已经是算少的,而偏生,今天恰好轮到安寄远。


问诊、检查、病历书写,每一项都做得一丝不苟,有问题及时确认,有缺失随即改正,直到送走最后一位加号患者和两位师兄,安寄远还独自在硕大的诊室内收拾凌乱的医疗文书,罔顾坐在电脑前紧紧追随着他的那道冰冷视线,将诊室恢复成医务处例行检查的标准,才避无可避地站到季杭面前。


“季主任,到下班时间了。”


季杭掀起眼皮,凝视他半分钟,才道,“如果不是没交作业,你这句话会显得更有底气。”


安寄远紧紧攥着白大褂的下摆,没有说话。


季杭骤然起身,沉声命令,“回办公室。”


仍旧是暴雨滂沱,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窗外的天,低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塌落下来。


安寄远第无数次跟在这具他曾潜心追随的身影后,踏步于夜凉如水的神外病房走廊上,心境却与初时大相径庭——此刻的他,不愿再躲藏于那庞大的阴影之下,他想要站到他面前,昂声质问他、反驳他。


他的心里,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门锁在身后落上。


季杭阴沉着一张脸,办公室内潮湿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结成冰,“病例分析,做了吗?”


安寄远的回答只有两个字,“没有。”


季杭沉默半分钟,复杂的视线徘徊在青年笔挺的身姿上,而后转身从办公桌后头取出t条,嗖地一声抽在桌沿。


“安寄远,这已经是我对你的最低要求。”他的声音冰冷至极,“库子x干净,过来撑着,我们今天把账算算清。”


安寄远微微垂落脑袋,白织灯映射出青年脸上不同寻常的苍白,零碎的刘海在额前打出细碎的阴影。

他的目光始终低垂,却尖锐有力,仿佛要穿透坚硬的地板。


气息里浮起微弱的颤动,“季主任,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季杭的脸色又冷了一个纬度,“是要我动手去抓你吗?”


就像是被宿敌逼退到无路可退的小狮子,哪怕明知自己不够强大,血液里深入骨髓的战斗因子,还是促使他炸开一头毛发,愤然抬头。


“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把我当作一名普通的下级医生,哪里来每周一份的病例分析要交?!”


安寄远通红着一副眼眶怒吼,他大步走到书桌角落的打印机前,愤然抽出躺在出纸槽内的一叠文件——今日季杭上午手术,下午门诊,xx还没沾到自己的办公椅上过,自然是没有看到安寄远昨晚便打印出的“罪证”。


“你把我当弟弟,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哗!”


清脆的纸张碰撞声,交替在窗外的淅沥阴雨之下。


白底黑字的文件纷撒在空中,被漏进窗缝的夜风吹得凌乱无序,季杭随手捞起一张,他眼尾瞥过,脸色便蓦然渗出令人刺骨的冷芒。


每个字都俨如冰刃,“哪里来的?”


周身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季杭手里握的,正是安寄远昨晚打开的第一份文件:生前预嘱书。


预嘱中写道——


“……在本人丧失医疗抉择能力的情况时,此文书将即刻生效……如果本人处于不可治愈的生理状态,或不可逆转的昏迷状态,且不存在可预期的治疗手段,我要求我的主治医生撤销任何延长生命的维持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心肺复苏术、呼吸机、人为进食、气管切开……”


生前医疗预嘱经公zheng后,便是有效的医疗及法lv文书,当事人一旦进入意识丧失的情况便即刻生效。


安寄远昨日打开的文件夹内共六份扫描件:生前预嘱、意定监护、遗嘱,各两份。

一份是季杭初立时的公zheng件,另一份,则是近期的修改件。


所谓意定监护,是当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不愿其法定血亲监护人来替其行使民事权利,而指定他人,在自己失去行为能力时,做出医疗决定、财产支配和其他民事决议。


简单说,就是一旦季杭无法自主作出人身及财产决定时,文件中指定的意定监护人,便有权利替他做任何决定。


这也是颜庭安此次回来的另一个目的。


季杭身世复杂,牵扯众多文书,从前文件中指定的监护人和见证人都是陈析,一旦陈析离世,要避免在监护权上可能与安家产生的纠纷,颜庭安需要小心规划着。

这三份公zheng书联系紧密,索性统统都重新拟过,将监护人和见证人都变更为了颜庭安。


当然,这些法lv程序,安寄远是不在乎的。


他在乎的,是眼前这个人,只有这个人。


“哥,你的命是你一个人的?!先不谈对错,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跟我商量吗?!”


季杭微微合起眼睑,“这没什么好商量的。小远。”


安寄远像是听不见落在句尾的那两个字中的无奈,忿然怒吼,“你凭什么那么自私!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季杭将薄脆的纸张盖在桌面上,手腕微微一抬,才后知后觉自己还拎着藤条。


他凝起眼神,微沉眉宇。


关于生死的决定,并没有那么容易。

研读自己手术同意书的那个清晨,静躺在心外监护室暗数心跳的那每一个夜晚,无法自主说话、进食、排xie、清xi、翻身的那一整个月,浑身上下没有一寸r不在疼的日复一日里——他从未想过要放弃。


可多年行医、见证冷暖,让他足以对自己的生死抱以绝对理性,做好充分准备。


他敬畏生命,同样尊重死亡。


幸运过,却不会每次都这么幸运。

不论是强大的自尊、真切的在意、亦或太过理性的霸道,都不允许他将这份可能成为道德折磨的负担,堆砌到安寄远身上。


所以,有些决定,他必须自己做。


季杭的眼神轻轻下垂,有意无意地避开对面那束清澈直接的视线,“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


“不该我管?”


安寄远的情绪被点燃了,自然嗅不出季杭那句轻描淡写下的悲伤。

他扯开嗓子怒吼,脖颈处的青筋肉眼可见地凸显,“季杭!你当我是你的谁?!难道有一天你躺在ICU里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主治撤下你的呼吸机!”


季杭以平静到残忍的语气直接回绝,“如果真有这一天,你作为患者家属,需要做的只是相信医生的决定。”


“不!可!能!”安寄远咬牙切齿,横眉怒视,“如果是我呢?如果躺在那里的人是我,你也做得到吗?!”


季杭蹙起眉头,饶是信奉科学的神外主任,他也不喜安寄远如此拿自己做假设。


抬起t条往桌上轻轻一敲,心底的波涛汹涌,转了九曲十八弯折射到脸上,仍旧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冷声重复道,“我说了,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更不是你不交作业的理由。库子xx,撑着。”


安寄远用一种近乎扭曲的眼神,水汪汪的,看向季杭。


他不可置信地一字一顿,“你现在,还想要打我?”


隔绝在窗户外的,是流水和狂风的声响,力度之大,像是要将这厚厚一层玻璃震碎。


那一刻,安寄远觉得季杭就好像一座虚渺的空中阁楼。他看不透,摸不着,甚至连其是否真实存在,都不够确定。


“闹了那么久脾气不该打吗?作业交不出不该打吗?!睁着眼跟我撒谎不该打?!”季杭厉声呵斥道,“我有没有提醒过你,做好你该做的事,把精力放在该放的事情上!不经同意看我电脑又是谁教你的?安寄远,我怎么不知道你竟还有这种偷鸡摸狗的龌龊习惯!”


哗啦——就好像主动脉弓上被利刃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在高压下滋满整个胸腔,安寄远顿觉心口撕裂般的疼。


片刻的窒息,使他大脑缺氧。


他究竟是难以理解季杭坚硬到堪比C60的心,是如何坦然签署下这份等同于提前“放弃抢救”的文书,他不理解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可以在他难过得撕心裂肺的时候,还要扬起t条同他计较那份至今还躺在未读邮件里的病例分析。


安寄远瞪红眼眶,血丝密布,不可思议地看季杭,仿佛透过一层稀薄的雨雾,看一个陌生人。


“好。你打。不是要算账吗,那就算算清。”

像是奔跑遍整片草原后终得歇息的小狮子,安寄远嗓音沙哑。


他唰地从桌上抽过一张批注了手术解剖图的纸来,拿起笔便开始计数,“病例题五十,撒谎五十,绑架杨济一百,跟哥闹脾气一百……”


不知哪儿来的水滴,“啪嗒”砸在纸张上,晕开蓝黑的墨水。


安寄远用胳膊抹了下眼眶,继续哑声道,“离家出走,一百五,够吗?”


他颤抖着手,将纸页往桌上一拍,扯下xx便撑起在书桌边,双手紧紧扣住实木桌沿,塌y翘t的姿势——


标准到令人难堪。


质地坚硬的t条点在柔软的囤r上,随即,扬鞭就是破风狠戾的一记,突兀的红痕倏地浮现在了t峰。

入骨三分的疼痛,俨然昭示着施罚者生生被拱起的怒火。

“安寄远,这是你自己讨来的,就给我撑好了!”


谁都没有说话,只剩t条撕破空气的尖锐风声,和落在r上的清脆炸响。因为空气里安静极了,那令人颤栗的声响,便犹如吸饱水的棉花,严密地填充了整个空间。


一道道清晰分明的檩子,在xxxx的t上填补缝隙,两团r终是被鲜艳的红hen填满,交迭处逐渐渗出细小却狰狞的血珠来。


安寄远撑得辛苦极了。


五十下的时候,掌心的湿汗使他无法再安稳撑在桌沿,超过一百,就连手肘都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整个上半身狼狈地贴在桌面上。

t上早已赤红一片。


他狠狠地喘息,脸上不知滑过什么液体,反正流进嘴角,都是咸的。


难受得胸腔里都好像被酸水淹没了,喘不过气。


从前,他还小。

立在季杭的病床边,都够不到床头的监护仪。

可是,那份面对生命之脆弱的无能为力,却像是渗透进血r里似的,镌骨铭心。


他曾深痛地自责过,自责到瘦小的身躯浑身发抖——


为什么我不珍惜,为什么是我被偏爱。


为什么我要活着。


他无比想念那个会陪自己任性将自己视为珍宝的哥哥,又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殷切地希望,季杭能好好活下去。


如今,季杭活了下来,强大坚稳。


安寄远便会贪婪地想,是不是,那个曾是他灯塔给他信仰的人,还能像从前一样陪他成长。


所以,他可以忍受季杭的当众责罚,可以被苛责被嫌弃不够优秀,可以硬着头皮熬过戳心的冷处理,甚至那义无反顾的维护,哪怕换来无情的教训也能聊以自慰——为了他触手可及的信仰,他可以妥协许多东西,每次被狠狠摔下,都能咬碎那口皓齿逼自己站起来,怀着对眼前人星星点点的希冀,耷拉着耳朵乖巧站到哥哥面前。


坚韧又卑微。


可是,他同样有自己绝不可逾越的底线。


藤条应声而断的时候,安寄远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晰,他只听闻那不寻常的“咔嚓”一声,而后,大半截shi体被季杭掷向桌前。


打完了,打多了,打少了——他都不在乎。


身后的声音里,掺着读不透的情绪,“打电话让陈伯来接你,我会叫陆白给你上药的。”


安寄远像是被从冰河里捞出来的,纵身都在抖,抖得那如瀑的冷汗,像洒水车一样往下飘落。

他连挣扎拒绝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依旧在剧烈疼痛的侵袭下,艰难地撑着桌沿站了起来。


雾眼朦胧的视线里,他望向眼前男人那始终深邃冷静的眼眸。


“哥。我仍旧觉得,你做错了。”安寄远轻声吐着气,每个音节都好像飘在云上,飘渺虚弱,“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尊重、是沟通。”


轻轻一顿,“你不知道,什么是家人。”


他这一句话,说得费劲极了,耗尽全身精气,说了好久好久。


可是,安寄远没有停。

他摇摇晃晃支在桌边,安静而空洞地立着。身体的重量,大都靠那颤抖的单臂支撑着,站得毫无气质可言。


“我喊你一声哥,尊敬你、仰望你、追随你,不是因为你总是对的,你获得过多少荣耀,你会教我多少道理。连接你我的,从来不是对错,不是能力,也不是道理。”

安寄远的嘴角牵起半抹浅浅的笑容,他的眼神很深、又很轻,像是想起很远、很远的事情,“而是亲情。”


“是因为我始终无条件地信任你,做任何事都一定是在为我好的,是你曾毫不犹豫用臂膀将我护在身后的温暖和踏实——”


安寄远静静看着他,神里透出丝缕悲凉。


“这十四年,我从没有一天忘记过。”


“哥,谢谢你的教导。”


“谢谢你费力教训我。”


“从今天起,我们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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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读者们:小远居然没做作业还偷看哥哥电脑,打一顿冰释前嫌吧!

蛋泥:微笑喝咖啡.jpg


2.终于。

小远一次次退让,终于在他的盛情邀请下,季杭啪嗒一下踩到了他的底线。


3.季杭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外科医生,他救治过很多生命,但是他在某些事情上,仍然笨拙无知。

反过来想想。

我们每个人都有很多很多不擅长的东西,可又多多少少,会在自己足以骄傲的领域里,影响着别人的人生。

这么想,就很开心。

嗯。小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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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第十八章(7)


 


此刻的安寄远,还断然想不到,他本该埋头补作业的这一下午,都用来干什么了。


就在他回办公室的路上,病房里争得如火如荼。


安寄远原是没有心情去搭理这节外生枝的事,可是,他很快就从混乱的音色中辨别出了主吵架者独特的嗓音——不正是他早上才收的三床阿姨吗。


阿姨姓毛,顶着一头永不过时的方便面短发,五十出头的年纪,脸上却硬是被她那肉嘟嘟的双颊撑得一点儿皱纹都看不出。毛阿姨的嗓门和社交能力,安寄远在采集病史做体格检查时就见识过了,每回答一个问题,必然要不吃亏地追回来一个。

不过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拍脑瓜要给安寄远介绍的对象,已经单手都数不过来了。


“阿姨,我有女朋友了。谢谢您的好意。”

“哎呀!女朋友嘛又不是结婚了!我帮你讲,年纪轻就是要多认识认识,我们禅堂里啊——”


安寄远:…………


“您腿上的这个疤是哪里来的?之前动过手术吗?是什么手术?几几年做的?”

“这个啊,是我之前去闵山玩——哎!说起闵山!我给你看照片啊,我们去的时候是正午啊,那个寺庙顶上还闪着金光呢!”


安寄远:。。。。。。


例行的病史采集,都俨然变成自传采访,更不用说,如今的安寄远满心想着自己回收站里的病例题,自然是绝对不想去一探究竟的。


可是,纵然心里狂念着“你看不见我”,安家小少爷也还是没能逃得过墨菲定律,就在他快步想要顺着走廊的视线盲区溜走时——


“哎!安医生!正找你呢,你早上刚收的三床闹半天了,快去看看吧!”


安寄远:!!!!




安寄远刚进屋,远远就看见毛阿姨坐在床边,手里扬着一张接近宣纸材质的长方形纸条,上面不像是写了字,而是用红色墨水勾勒出什么看不分明的图案。


走进几步,才稍稍辨析出了争执的内容。


“我儿子说,一定要医生亲自手抄这份药符我的病才会好!”毛阿姨的情绪稍显激动,大概是已经被护士打回过诉求,可尚且心有不甘,“这可是我儿子从华佗山求来的啊,能保佑我手术平安。”



年轻护士有些招架不住,腊月里的天,竟脑门上都浮起一层薄汗,“周大夫说了他没时间去给您画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他今天门诊住院部手术室跑都忙不过来。”


毛阿姨是周影的患者,头痛乏力及右侧肢体肌力减弱数月后,在下级医院经查左侧颞叶占位转来B大的。能让护士开口去问周影这样离谱的要求,想必,一定是上午便闹过了。


“这怎么就神神叨叨了呀?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说话呢?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心中都没有信仰——”

眼尖的毛阿姨捕捉到走近床尾的安寄远,“诶诶!小帅哥!你来,你说说看,我一看你面相啊,就是佛祖会保佑的乖孩子。”


安寄远眉毛一抽,非常不情愿地走近几步,“阿姨,我姓安。”


“安小帅哥,来。”

毛阿姨理所当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拉过安寄远垂在身侧的手,“坐这儿。”


安寄远的眉毛抽得更带劲了,被发丝半遮半掩着的一副大耳朵渗出隐隐的淡粉色,他努力忽视满屋子吃瓜群众伸长脖子,好奇而探寻的神情,抽出被紧紧攥住来回揉搓的手。


“阿姨,我上班期间不能坐。”安寄远站定在一米开外的安全距离,试图寻找问题根源,“您儿子呢?”


毛阿姨挥手道,“儿子工作忙,我也没什么大事不用烦他!我儿子对我可好了,你看,他还特地给我去求符呢!我的病啊,可全靠它了哦。”



站在一旁的护士忍不住反驳,“那你的病治好了,都是你儿子和这符的功劳咯?敢情我们医生护士忙活半天还不如给你画符。”


这话实在太容易引战,安寄远悄悄拽了一下护士的胳膊,却不料毛阿姨直接笑呵呵接过话,“那可不能够,你们忙活得不容易,这我跟我家老头都知道。但是这东西,就是一个信仰,我从不到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信,总感觉心里有个寄托,办事才能灵。”


毛阿姨眯眼笑得温和,日光下的眼角亮起莹莹闪光,也只有咧开嘴的时候,眼角的皱纹才真正显露无疑,一点不客气地暴露着妇女的年龄。


她不高雅、不温柔、不算好说话,举手投足间都充斥着常年穿梭于弄堂巷子间的市井气息,当然也算不上一位省事明理的患者。

然而,她紧紧捏着那字符护在身前的模样,就犹如第一天上学的小学生,不舍得让崭新的书本折出任何一道痕来的殷切和珍爱。


安寄远片刻的心软,就把多年来所受的循证医学熏陶抛于脑后了。



毛阿姨搬了把凳子,硬是给安寄远塞了两盒牛奶,乖乖巧巧地坐在他办公桌旁边,时不时有护士或家属来找安寄远,都极其善解人意地挥手让他去忙,等安寄远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妇女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画的半张符,左右翻看,面带微笑。



那笑容带着一种沉浸式的满足,令人觉得这廉价的笔墨都是香的。


哪怕,事实上,安寄远是完全没有艺术天份。

别说画符,当初在医学院,就因为难以理解解剖图解这项作业,和老师拍案争辩过,可毕竟B大对于季杭而言太过近水楼台,安寄远不敢将事态闹大,于是只好……让苏蕴给他画了。


凭借拙劣的画技,也终是在忙碌的间隙中给毛阿姨画完了一整张符,丑得安寄远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毛阿姨却是满面春风,笑脸盈盈地离开了。



·



冬雷将夜空劈得四分五裂,暴雨如期而至。


密集的雨点被狂风砸到办公室的玻璃窗上,震出噼里啪啦的狂响。


画符期间借着录入病程的由头摆弄电脑,安寄远已经确认了一个事实——那份两周前的病例分析题,早都消失在了计算机的黑洞里。


无视作业,公然撒谎。



那些掺着冰渣子的训斥,像是不合时宜的警钟,再次回响到耳边。


他说他不够优秀,所以不足以同他并肩面对困境;他说他不够听话,怎么教都学不乖;他说他借着自己少爷身份无法无天,行事冲动不计后果。


再难听的训话,安寄远都能咬牙接下,可是他最害怕的,还是在清晰地看见季杭的失望后,被彻底剥夺弥补、改进、甚至认错的资格。




等待音稍显漫长,电话才迟迟被接通。


“师兄。”

恭敬、有礼、郑重,挑不出毛病的称呼。


可是……


直到后来,直到这两个孩子成长到足够独当一面,直到他们都升了主治甚至开始有自己的学生,乔硕在听闻这两个字时,还是会产生一种天然的警惕。



师兄?

安寄远恭恭敬敬叫自己师兄能有什么好事?!



“我靠!安寄远你胆子怎么那么大呢,我从前真小看你了啊!”乔硕难以置信得愤然骂道,“你连老师的作业都敢删?!你怎么不直接把他人给拉黑算了?疯了吧你,你是最近没挨揍脑子的水排不出去是不是?你来,你现在过来,我抽你一顿看看能不能清醒一点。”


凭什么?人人都要打他了?!


安寄远不甘地挣扎,“他最近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谁知道突然就想起病例来了。你能不能给点建设性建议啊?”


乔硕波澜不惊地回道,“我建议你坦白从宽。”


安寄远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面前看雨,声音里混杂入凌乱的风声,“反正挨打的不是你?师兄,我好歹替你挨过三十藤条啊,上次我俩打架我哥就只罚了我!”


“三十下藤条你还好意思说?!”乔硕愤懑怼了回来,“我肿了一个礼拜的爪子每天刷手刷到生无可恋是因为谁?前一天刚闯祸,后一天手就肿成那样,我跟护士说是我摔跤摔的都没人信!脸都没了好吗!还有之前,我脱岗给你缝合,你都忘记了小没良心的!”


安寄远被说的也不好意思起来,揉着太阳穴语气尴尬,“我也不是要你帮我写啊,我能自己写,只需要找到原题就好了。”


电话那头沉静片刻,问话里多少掺了些烦躁,“老师是怎么给你的题目?”


“邮箱发的。”

绑架杨济后的那个晚上,安寄远回到家,就把来自季杭的所有邮件统统给筛选出来删除了,甚至没有多看一眼,直接清空了回收站。


又是短暂的沉默,乔硕压低声音,“你,还在科室里?”


·


屋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哗啦啦翻滚着狂风骤雨。


季杭办公室的窗户还开着一条缝,窗台上的盆栽里汪洋一片。


安寄远趁着夜色潜入季杭办公室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乔硕简直就是天才”云云。沉浸在即将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完全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师兄会知道季杭办公室电脑的锁屏密码。


“老师电脑的密码是xxxxx,他的邮箱是不用密码登录的,你直接打开网页就行,然后去已发送邮件里找找。记得不要留痕迹啊,小心点。”


空气里浸润着湿漉漉的阴潮气息,虽说,安寄远从小熟念于这类偷鸡摸狗的熊孩子专属事业,但是,也断然没有在季杭的底线上荡秋千的胆子。


轰隆隆——


惊雷炸响,空气中强烈的震颤隔着窗户渗透进屋内,银白色的闪电照亮安寄远紧绷的脸色,心脏都跟着狂跳起来。

安寄远关紧窗户,试图将那故意渲染氛围的狂风暴雨隔绝在屋外。


季杭开始恢复日常手术和门诊工作了,办公桌上整整齐齐铺散着标记了编号的手术方案,或许是这熟悉而好看的笔迹,骨气洞达,让阴沉的黑夜和怒号的风声,显得——更可怕了。



安寄远不敢开灯,凭借手机微弱的亮光,蹑手蹑脚地坐到办公桌后,逐渐亮起的电脑屏幕,在他紧张的面容上倒影出五彩的图案。


顺利进入邮箱,找到两周前收件人为安寄远的那份邮件,再次发送,然后将记录删除。保险起见,安寄远还登陆了一下自己的邮箱,确认收到且能打开了,才安心地清除了相关浏览记录,关闭浏览器,返回桌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安寄远沉沉呼出一口气。


悬了一下午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他平静的眸光在夜色里更显深邃,辗转在季杭整洁到完全同其业务繁重程度不相符合的电脑桌面上。



黑暗的环境,使得脑海中的画面如蒙太奇般浮掠而过:第一次去季杭家的小心谨慎、站在书桌前对答问题时如瀑的冷汗、严厉的训斥和教训、欣慰的表扬和轻笑,一帧帧切换。


真切得仿佛触手可及。


安寄远静坐半晌,才有力气挪动鼠标准备关机。


然而,就在他按下左键前的最后一瞥,一个命名奇怪的文件夹,将安寄远的眼神吸引了过去。



那瞬间,窗外的暴雨竟骤然聚起冰雹般的力度,裹挟着强风打在玻璃上,发出令人击缶般的沉重声响!



所有程序和文件夹都以竖列形式,规整地排列在桌面左侧。唯独这一个,孤零零坐落在整个屏幕的右上角,好像一个不合群被孤立的孩子。



安寄远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找回病例题后的释然,慢慢从他漆白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的凝重和肃穆——仿佛立身于浩然壮阔的城墙脚下,面对一扇沉重的铁门,门后面,是未知的世界。


清脆的鼠标单击音回响在静谧的空间内,文件夹被选中,茵茵的蓝绿色在深夜里闪烁邀请的光芒。



他的心中有一杆天平在左右摇摆,孰轻孰重,竟不分上下。



闪电和雷声依旧在身后交替进行,可或许是青年在某些特定的事情上总太过义无反顾,他的心中竟生出一种怪异的安静平和。


什么都听不见。


风浪平息,天平锁定了倾斜度,安寄远双击打开。


文件夹中的内容并不多,安安静静躺着六张扫描件,这次,安寄远没再犹豫,他直接点开第一份图片——


轰隆!


惊雷劈响在头颅之上,哐的一声将他僵硬的身躯炸得四分五裂。


整颗心都好像被灌入了冷铅,狠狠往下沉落,安寄远的嘴唇不自知地微微颤抖,骤缩的瞳孔里,射出道道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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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阿姨后面还会出现的,请记住这位可爱患者。


又到作者们最喜欢的环节了:猜猜安小远看到了什么??


搓搓手!!期待.jpg


感谢以下小伙伴让毛阿姨请安小远喝牛奶:@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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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第十八章(6)

 

季杭来到顾平生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护士刚拎着血压仪从屋内出来。


“怎么样?”

护士笑着回应,“还凑合,一百四,九十。刚开始顾主任听说是您吩咐的,死活都不肯量,后来来了位客人,主任还挺听他话的。”


季杭疑惑,“客人?”

“嗯。好像是其他科的大夫。”


心上有根弦莫名绷紧了,连敲门的动作都多出几分恭敬。顺着顾平生怒气未消的那声“进”,果然,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便捕捉到了他此刻最不想见到也最欣慰看到的身影。


季杭站在门边,冲着屋内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三十度鞠躬,双手背在身后,声音乖巧得堪比录给小学生的课本磁带,“主任。师兄。”


顾平生重重哼了一声!


季杭不是没听见,也不是没看见顾平生飞舞的眉毛,但他依然非常敬业地履行着他的木头职责,趁着还能自由说话的时候,把当务之急给吐露了,“主任,您抽空背个24小时动态血压吧,然后约个心内专科,降压药大概是需要调整了。”


顾平生叭噔一下瞪起眼,“你还有脸说!啊?!!”


噎在胸口的怒气,犹如冲破热水瓶盖的滚滚热浪。


他不负众望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吹起胡子就指着季杭狠骂道,“季杭!我要是不做你的上级,能多活多少年?!你自己算算!跟你说过多少次,说话委婉一点,不能那么直来直去的,我是在教小学生吗?这点基本的常识都没有!还威胁手术室说人命就在他们手上了,把你能耐的你个小兔崽子!!手术室和麻醉都拿你没辙,你要抢台子没人敢跟你真枪实弹地顶着上,那你手术做完了就低调一点不好吗!非要跟领导争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啊?你带脑子了吗?!”


刚才还用来教训那两个小的的话,转身被用在自己身上,季杭心里一阵苦笑。可那冷峻的表情并没有丝毫动容,恭敬顺服的站姿也不稍松动。


他背手听训,方才还在会议室怒怼一桌领导的气势,全然收敛得干干净净。

见顾平生的语声有半拍停顿,才得以伺机开口,“是我——”


“是你个头是你!”不料,话音都不着落地,就又被那发指眦裂的骂声狠狠打断,“还要狡辩!!你上次打了安寄远一巴掌我没骂透你是吧!安家不去惹了,惹上瞿家了?!你给我把头低下去!有你这么抬头挺胸挨训的吗?!我说不得你?啊?!”


季杭轻轻抿了下唇角,眼神规矩地下垂,满脸黑线——他不过是想认个错。


顾平生扫了眼一如既往从容带笑的颜庭安,再次毅然决然指向季杭斥道,“每次都等把我气到眼冒金星了才知道我血压高!是不是我哪天在你面前倒下你才开心!让你师兄好好听听,你自己说,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季杭面色如常的站着,脸上丝毫不见刚做完百来下“挥拍运动”后的疲惫。

只有那嗓音,由于长时间未进食而不免沙哑、更显低沉,“顾主任,今天是我态度不好,我下次会注意。只不过,我的立场不会变,这台手术做得没问题。更何况,乔硕和安寄远都是年轻学生,在处理这种棘手案例时,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可能成为他们的榜样,更不能随便妥协了。”


“榜样?!”顾平生都快被气笑了,那一瞬间真想当场晕厥过去让他后悔一辈子去吧,“季杭,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教出两颗木头来,那我这个位置只有你来坐了,谁来我都心疼他!就你自己受着那是活该!!”


入夜后的办公室本就带着夜幕下的阴潮,可颜庭安坐在那里,却感觉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许多,他微微偏过头,温和饱满的目光,轻触到季杭板正的身子骨,仿佛自带打磨木头纹理的功效。


季杭再想说什么,也——不想说了。


“小杭也就没比那两个大几岁,”颜庭安还是面带微笑,和他头一次向顾平生介绍季杭说“这是我师弟”时的神情别无二致,缓缓对怒气值爆棚的顾平生宽慰道,“平时就不怎么会说话,脾气上来更是一副欠揍样子。我一会儿说说他。”


顾平生又是愤愤哼了一声,究竟没再斥骂,他对颜庭安口中“说说他”的效果从未产生过怀疑。


颜庭安站起身,走到角落从纸箱里拎出一瓶矿泉水,回身递给季杭,又用饮水机接了热水,给顾平生添茶。再坐回座位时,见季杭仍是握着手里的水瓶没动,才幽幽看了他一眼,用脑电波示意季杭喝水。


略带凉意的矿泉水流过早已干燥到刺痛的嗓子,季杭的心也跟着柔软下来。师兄总能第一时间察觉他的任何一点不适,这点从未改变过。


“至于手术该不该做,这种事情,他自己有判断力。”颜庭安说得漫不经心,“做砸了做好了,都是他自己的责任。这点上,我们谁也帮不上他的忙,承担这后果的人只有他自己一个,自然就劝不动他了。”


顾平生怒喝,“是!他最了不起!就没想过万一这场手术做失败了怎么办?啊?!你是神仙吗,上台就有百分百的信心?我看陈主任说得不错,你这么无法无天,怪不得带出来两个学生也是拍脑袋行事!绑架公职人员?!啊!季杭,你说,是不是你教的?!”


季杭将喝空的水瓶捏在身后,脸色沉静下来,他手指不禁用力绷紧,却小心避免着发出一点塑料捏扁的声音。


他当然不是神仙,他和任何一位凡人医生一样,对医学和生命怀有至崇高的敬畏,从来不准自己有百分百的信心——他也有压力,他也会害怕,他落刀挑针时,比任何一次都谨慎小心、步履艰难。


可是,他依然会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身穿这袭白大褂,谨慎公正对待任何一个患者,将至小的希望杠杆出最大的利益,就是他该做的事。


季杭不争辩不解释,站得恭恭敬敬,听话地低着头,嘴角像是被透明胶带粘住了的严丝合缝,听顾平生和颜庭安你一眼我一句地数落教训。

本就是在无数赞美和咒骂、鼓励及打压中磨砺惯了的。什么时候半分都不能退,什么时候该缴械听训,他心中自有定夺。


更何况,不论是顾平生的严厉训斥,亦或者是陈德天的刀枪炮弹,在面对极端的指责和吹捧时,从主观评价中提取出客观信息的能力,才是真本事,就比如——


“师兄,你走的两年,顾主任也没少跟你告状吧?”跟随颜庭安出门,季杭便忍不住揉了揉酸胀的耳朵,“我都多大了,怎么就百试不厌。”


颜庭安也不客气,抬手就给他身后敲了一记,在这幽静的病房走廊里,荡出耐人寻回的回音,“亏你还知道顾忌顾主任的血压,我要是在他老人家那个位置,绝对照着一日三餐打你出气!”


季杭没回话,只摇头笑了,卸下仿佛已经与其面容黏为一体的坚硬面具,笑得眼角都纵横出倦意来。



二人一路走,一路聊,并肩踏进黯黑的天色里,在暖黄的路灯下打出两具纤长身影。

这个时间,食堂已经关门,季杭自早晨出门前塞了两片面包,就再也没进食过。直到闻见院门口这家牛肉刀削面熟悉的醇香气息,才顿觉有些饿了。


之所以会来这里,也是因为这家小店来往很少有院内的人。

颜庭安坐在季杭对面,压低声音,“所以,瞿林是知道了。”


季杭屈起指关节摁着酸胀的眼眶,脑海里再次闪过瞿林意味深长的眼神,“嗯。不是记错不是失误,他一定是知道了。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杨济的监视从上周就开始越来越松,应该知道有一阵了,只不过今天小远小硕闹出这个事情来,他才不得不亲自出面解决表明态度。”


颜庭安替他抽了纸巾递过去,“你想过,瞿林知道这件事,是通过自己的渠道,还是从你这里泄出去的?”


季杭想过,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了。

之前被杨济紧紧监视的时候,不去安家,不见安寄远,甚至连陆白的电话他都会刻意避让。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将自己的身份公诸于众,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因为这件事去欠安笙的人情。


而季杭最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就是——


“之前瞒着小远这事,就是怕他脑门一热自告奋勇把自己牵扯进来,果然,最不可控的因素,还是这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去正大光明绑架瞿林的人。”


季杭深吸下几口气平复心情,冷静分析着颜庭安抛出的问题,“瞿家是什么人,爸应该多少知道一些,我不觉得爸会单纯为了想帮我,去朝瞿家亮牌趟这次浑水。更大可能还是瞿林方面自己查到的,师兄不是也说,他们想查,又不难。”


颜庭安冲着来送面的店家老板点头致谢,等人走远了才又问道,“你自己也说过,他没有必要去查你。你家两个小朋友呢?你确定他们管住自己的嘴了?”


季杭拆了筷子,颇为好笑地摇头,“怎么可能是他们说的。这两个家伙虽然不让人省心,但都清楚我的脾气,踩底线的事情,肯定不会去做的。”


季杭说这句话的时候,言语里透着理所当然的自信,全然没有分毫的怀疑,甚至对颜庭安的质问,产生几分天然的嘲讽。


以至于,数日后,当知道真相的他回忆起那一刻的心情,方觉得这样的自己,可笑至极、愚蠢万分。


颜庭安倒是从开始就不以为然,“底线?触犯法律难道不是你的底线了?这不是为了你手术顺利,连灯泡都会拆了,你家安小远在我这里的时候,可是连煮米饭都不知道要放水的小朋友,你是不是该夸一下他生活自理能力有进步。”


此刻的木头,是完全没有心情,去接他师兄的黑色幽默的。


提及灯泡,像是赫然被电到神经,夹起的一筷子面条又放回碗里,语气里怒意瞬间便烧的火光烛天,“今天的事,已经不仅仅是底线问题了。身为受过教育的成年人,毫无法治意识!以自己的前途和别人的安危做赌注,行事不计后果目光短浅,不给他点教训还以为自己挺英勇,简直欠抽,我没把他吊珠穆拉玛峰上狠狠抽一顿他就该偷笑了!”


果然。


路上听闻季杭只揍了乔硕却没动安寄远,便知道事情不简单。凭借颜庭安对季杭这死脾气的了解,安寄远今天犯下的事,若是真要动起手来,他起码又是一周连查房都要湿透里外三层衣服。


不出所料,几句试探便诱出亲师弟压抑一肚子的怒气——颜庭安觉得好笑极了。


季杭往嘴里送去几口面条,他是真饿了,两筷子吃去大半碗面,却依然压不下翻滚的怒意,索性放下筷子,“他就没有想过,万一瞿林不卖安家的帐,他是准备断送前途?!这台手术,有足够的理由非做不可,成败都在我。等杨济上报了得到回复再找进手术室,那时候我都已经开完颅了,瞿林手里的人还能一点不犹豫得牵扯进人命来?他们两个想要帮我,就好好盯紧科室里的患者保证没有突发状况。人家杨济根本什么都还没做,他安寄远就偏要挡在人跟前去落一个绑架的案底。那医学院第一的脑子是用来涮火锅的吗?学的东西都被他蘸芝麻酱吃了?!”



颜庭安肚子里憋着笑,努力端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大哥”样来,“跟孩子生什么气。”


——可言不由衷的话,自然毫无说服力。


季杭眉头紧蹙、满脸阴鸷、从骨子里透出疲惫和无力的模样,虽然也让颜庭安赶到颇为心疼,恨不得现在就把安寄远拖过来揍一顿给季杭出气。


但是……木头咕咕叨叨气到冒烟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违和,怎么瞅,怎么可爱。


自从颜庭安认识季杭以来,这师弟一直都是四平八稳、沉着冷静,明明长得不显老成,却出落得像个小大人。神经,像是缆绳般坚固,愣谁在上边荡秋千耍杂技都不为所动。


即便是从前教训他他不服气时,至多不过是憋了气不说话,还真从未没有见过季杭跟谁生气气成这样的。


颜庭安几乎想都没想,自然而然就抬手去揉亲师弟炸毛的脑袋——


不料!


却被季杭唰地拧着脖子躲开,回以两束挟带熊熊烈火的怒视,只留颜庭安那白白净净的爪子尴尬留在空中。


!!!


气头上的季主任,和十四岁时的那个少年,简直就是一以贯之的刺猬样。


“他们两个还能算孩子?!”季杭神情认真,语态肃穆,字词间都透出严正规矩的刻板气场,“前阵子闹得不可开交在科室里公然斗殴,偏偏挟持人质的时候就知道特地去找师兄帮忙了,他安寄远倒是小算盘打得好,前因后果一说,他师兄能不帮他吗?!”


颜庭安颇为赞同地点头,笑得眉眼全开,“也是,要是你开口让我干这种事,我肯定也毫不犹豫就来帮——”


他那的半句话没能说完,就被季杭一本正经的凌然神情砍断了,颜庭安只好依依不舍得放弃嘲笑师弟,礼貌性收敛一下脸上肆无忌惮的笑容,“生气就别晾着他啊,拎过来揍一顿,他还能不服不成?”


想起连那日在走廊里被小狮子吼的话,季杭的脸色更难看了。虽说不至于真的跟孩子计较,但戳在心上的字词,总是带着难以磨灭的伤疤。

“他觉得我苛责他是因为不喜欢他,教训他是本就不希望他来到这个世界上,觉得我的任何指责都带有偏见。试图跟他讲道理他永远比我更有道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他这样还好意思说自己二十三了,没轻没重的,几天没盯他就闯祸。”


颜庭安嗅了嗅鼻子。

这话怎么有味道,好像,是酸的?


他继续托腮盯着难得孩子气的季主任,一点不屑掩饰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只顾吃瓜吃得香,“所以你不管他,他也没怎么变乖。孩子本来就带着那么多年的积怨,万一,他真的转身不认你这哥哥了?”


季杭将手里的筷子一下拍在瓷碗上,汤汁四溅,“他敢!!!”



·



他敢?


知弟莫若哥——他真的不敢。


安寄远原本以为,季杭就真的不会管他了。

其实,并没有。


查房的时候,仍旧会点他回答问题;值班后的交班,也依旧会点明他的处置不足;旁观他操作不规范时,也仍然会上前规正他——还是那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季主任,钻颅的角度偏移超过五度,便必然会出声指正。


只不过,那些原本属于安寄远的特权,渐渐不见了。


季杭不再留他在下班后去训练中心做操作练习,也不再会在午休时间让他站在自己身边汇报病例,同样,从前同台手术,会让出主镜心甘情愿站到助手镜,替他吸除血水廓清术野的那个季主任,也不见了。


头一个礼拜的时间,安寄远还有些不习惯,可后来,真正沉溺于工作中,便也不觉得不被哥哥盯着的日子有多轻松。

他还是会对每一份病例做详实的分析,还是会在下班后去三楼做手指训练,还是会一边看书,一边将缝合线栓在空的矿泉水瓶上做练习。


萧南齐和其他几位老师,在看到他进步时,会由衷的夸赞他,用有力的手掌在他肩胛上重重捏一下。


安寄远也会很开心,但是,余光触及站在远处低头读报告的季杭,他也会怀念,怀念曾经从那人口中听见淡到乏味的“不错”二字,整颗心都被浸在蜜糖里的那种雀跃。


大概,是再也体会不到了。


有时候,他一个人站在手术室的洗手池前打消毒液,看见实习生找不到水龙头的开关,就会想起曾经被器械护士骂出手术室重新洗手的窘迫,回忆起这窘迫的经历,就又想到自己第一次和季杭同台的场景,仿佛,闭眼就能看到季杭亲自替他穿手术衣的动作,能听到他在他耳边轻声宽慰的那句“我在你旁边呢,有什么好紧张的”,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身后为他系带的那双手里透出的认真和郑重其事。


回忆像是满载抱在胸前的果子,一股脑儿的抖搂出来。


以至于,到最后,安寄远每一次站到手术室的洗手池旁边,都会想到彼时的季杭。


很凶,很严厉,但是也会因为他微小的进步,而藏不住上扬的嘴角。


安寄远还以为,这样疏离到近乎毫无交集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


直到那个周一,季杭把他从办公室叫了出来。

如果这么算,兄弟俩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如此单独相处了。安寄远没出息的忐忑起来。


季杭站在走廊边,开门见山地问,“你周末很忙?”

“啊?”安寄远茫然抬头,他那颗忐忑的心,一个满怀撞入季杭冰冷的视线,仿佛呲啦一声升起白烟,安寄远咬着牙拧过头顶撞道,“季主任还干涉下级医生吗?”


言下之意——我周末忙不忙,关你什么事!


季杭沉下脸,好久没说话。


那堪比液氮的眼神让安寄远怀疑自己脸上是否有一颗扁平疣。


干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这么看我?

你以为你这样凶神恶煞的样子就——


安寄远吞了口唾沫——就能吓到我吗?!


他莫名一抖。


哪儿来的妖风?!


季杭沉默得越久,安寄远越觉得不安,就像是十八级飓风刮在八十斤的身子骨上,吹散了安寄远眸光里的故作强大,吹起了他纵身的鸡皮疙瘩,吹落他顺着后背汩汩滚下的冷汗,吹得小狮子禁不住后退了半步!


就在那有力的视线快要将安寄远的狮子毛吹秃时,季杭才张口浇下一整桶冰水:“你的病例分析题呢?不交也不用请假?”


安寄远下意识咬牙,脸色白了。


他竟是全然没有想到,季杭是因为这件事来找他的。


病例分析题一周一份,是自从安寄远进科以来就有的规定,他没有乔硕的好运气,忙就可以暂缓——安寄远的作业,是每周固定,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可是。


他以为……

他以为……季杭不会管他了,以为所有额外的训练任务都会被取消,以为,再也不会给他属于弟弟的特权了。


季杭轻轻巧巧问道,“没写?”


“写了!”安寄远即刻否定,也顾忌不了额头上诚实的冷汗,迫于季杭长年累月的积威,赶紧捋直舌头,“我今天回去就写完,还有,不多了。”


其实,安寄远一个字也没碰。


甚至因为连日的“冷战”,早就把季杭两周前发到他邮箱的病例题送进回收站了。


季杭淡淡看他半晌,才抛下一句话:“明天早交班之前放到我桌上。”


—————


1.《木头和老顾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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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杭:是。

顾平生:cbb#ytqurp+1n/pof&ab/elipqj]san:w@nct!papurbali>aq-!

季杭:主任,您血压太高了,换个药吧。


2.可怜巴巴的安小远,你说你要是不这么一言难尽,亲阿姨们就可以看你吊在珠穆拉玛挨打了,还能隔空和隔壁弟弟交流一下经验,哎真可惜。


3.大家久等了,最近压力大且很忙,但我保证不像咳咳之前那样停八个月!!! 


感谢以下小伙伴请季杭吃刀削牛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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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翌思迁》同人:关于离家出走这件大事-4

  1. 《见翌思迁》同人文。

  2. 衔接在正文第七十一章后的平行世界:小迁崽骂裴沫挨了君哥一巴掌后离家出走。

  3. 感谢竹子授权,人物、设定及情节均以原著为准。荣耀属于@云川漫步太太,OOC属于我,请在阅读原著并了解设定后——搭配胰岛素食用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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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迁半夜醒过一次,迷迷糊糊被留观室的嘈杂吵醒。


他想去厕所,睡眼惺忪间看见有人给他递了一个尿壶。湛迁皱眉骂了句什么,脸颊上便挨了一记拍,不重,真的就好像拍蚊子似的,那手指冰冰,贴上他滚烫的脸颊,还有点舒服。


最后,他怎么去的厕所,当然是不记得了。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梦里,湛翌君将他吊在家门口的树上,剥光了他的裤子,用藤条狠狠抽他,逼他认错。


他一直骂他,蛮不讲理、死不悔改、不知羞耻。

他说,他对他很失望。

他的眼里,充满了嫌厌。


湛迁害怕极了。


从前,他的世界并无光亮,日复一日庸庸碌碌。

后来,湛翌君出现在他面前,用冰冷的家法给他带来无尽痛楚,却也用温暖的陪伴一次一次告诉他,你是我无懈可击的责任。


他是他心甘情愿去仰望臣服的神祇。


湛迁远远看见,那个弱小扭曲的身影,在如瀑的阳光下,逐渐挺立脊背、昂扬胸膛。

然而,蓦然间,他早已沉溺其中的温暖却骤然抽离。


湛迁“砰”的一声摔回深渊——


可恶!


他已经不再习惯黑暗,不能忍受冰冷,也不想要一个人。


“医生,他为什么一直抖?这是什么问题?怎么看上去那么难受?”

“你给他身上放那么多冰块,当然冷啊!”

“不是说物理降温?”

“那你也不能放那么多啊,你又不是在吃刺身!”

……


湛迁真正醒来的时候,湛翌君却睡着了。


晌午的阳光炙烈,浇在湛翌君纤长的睫毛上,在男人白皙的脸颊边打出一圈金灿灿的阴影,湛翌君趴在床边用胳膊枕着脑袋,他睡着的时候,神情甚至要比清醒时更加温柔。


湛迁没有看肥皂剧的爱好。


不然,他就会知道,现在伸出爪子,男人一定会恰好醒来。


噔!


湛迁的手愣在空中,瞠目结舌地看着湛翌君丝毫不见睡意的眼眸,进退两难。


还好,湛翌君并没有问他要做什么。

看湛迁醒了,便探手去摸他的额头,抬头检查仍旧半满的输液瓶,然后将床头插着吸管的水杯递过去:“醒了就别睡了,坐起来。”


湛迁抿着吸管,试图寻找中间那些消失的记忆,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时间仿佛还是停留在他站在急诊大厅门口,不顾脸面地冲湛翌君大吼“你不许不要我”的场景。

他那会儿发着烧,痛得灵魂出窍,根本顾不上什么面子里子,可如今……


湛迁攥着布料粗糙的病号被单,试探道:“你,陪了我一晚上吗?”


湛翌君自然不会去回答他这种无脑的问题,他的表情里仍看不出什么情绪,抬头瞥向挂钟:“想不想吃东西?”


湛迁摇头,胃里不太痛了,可还是灼烧的厉害,全无胃口。


湛翌君没准备逼他,点了点头,轻轻靠上椅背,郑重其事地道:“湛迁,我们谈谈。”



湛迁。


他为什么要叫我全名。


湛迁瞬间警惕起来,无意识地将被单向上拉扯了一下,宛若夜晚的孤狼,试图用周遭景物来遮蔽自己的气息。

他会不会要跟我谈……


“结束的权利在你,这是我的承诺,不会变。”湛翌君淡淡看他,像是在陈述一个永恒不变的真理:“至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不要你。”


狼崽的眼睛里,蓦然蒸腾起雾气。


他说——他没有,他没有不要我,我也没有被抛弃。


明明是开心到可以原地起飞的事情,湛迁却觉得眼眶发酸,他明知自己被眼前这个男人的一颦一笑牵动着,却做不出任何改变。

他太依赖他了。


湛翌君的话锋陡然一转:“但是,我没有不要你,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


“湛迁,我不想再跟你玩‘你口吐脏话而后我用耳光打断你’的游戏。你说脏话,我会有脾气,很难保证不会对你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而你在并不服气的情况下持续反抗,就会陷入恶性循环。我需要你向我保证,现在起,不论我们谈及什么问题,你都会克制自己,好好说话。同样,作为交换,我不会对你发脾气,不论你发表什么样的意见,我也会尽量心平气和地听。”


漫长无眠的陪夜,湛迁沉睡时熟悉的侧脸,还有狼崽时而呢喃出口的呓语,足够湛翌君冷静下来,想了很多事。


他停顿几秒:“你做得到吗?”


湛翌君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到可以用温和来形容,这让连续亢奋与师父作战一整天的湛迁,对如此蛊惑人心的要求,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


湛迁渐渐松开攥在拳头里的被单,木然点头。


湛翌君果然没有凶他,耐着性子提示:“嗯?”


小孩儿咽了下口水:“可以。”


湛翌君直视湛迁的眼睛,严肃问道:“为什么要骂人?”


被一整晚的照料和湛翌君的许诺顺过毛后的小狼崽,悄悄将锋利的獠牙收了回去。


湛迁沉静思考了一会,袒露道:“我就是不喜欢她。”


湛翌君眼底露出几分赞许,小孩儿还是听话的,没有再开口便嚷嚷“那个女人”。


“理由呢。”湛翌君问道。


这第二个问题,就难住湛迁了。

他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合适的、精准的、非脏话的形容词,于是,小孩儿坦诚道:“因为她在勾引你,你居然还那么配合她。”


湛翌君皱了下眉,却没有立刻发作,他平静地道:“这也许是你骂人的原因,但不是理由。小迁儿,你今年就要升高中了,不会连这两个词都分不清吧。”


湛迁绞尽脑汁思考措辞,才发现,居然不用脏话去辩证他说脏话的理由——那么难!


狼崽不服气地扬起下巴,语气充盈起敌意:“她勾引你就是不对的!我就是讨厌她这样发——”


湛翌君眼神一冷,眸子里爬上几分警告。


湛迁立即改口:“我就是不喜欢她在你面前装纯!”


湛翌君点了点头。


直男湛翌君,并没有觉得裴沫在勾引他,也没有觉得裴沫在装,他们昨天的相处,完全符合正常的社交礼节。裴沫表现得温柔得体,大气谦和,无可挑剔。


可是。


哥哥湛翌君,没有将他的观点说出来。


因为……


昨天是农历正月初五,苏国惯有在每年的这日“迎财神”的传统,银行通常会面临大额的现金存取,而由于正值新年期间,建商银行又只有三分之一的网点会照常营业,业务繁忙可想而知。

每年的这一日都会遇到一些突发状况,昨晚也不例外,湛翌君在狭小的陪床空间内,一直忙到凌晨。跟了湛翌君两年的下属,在通话时察觉到背景音的异常,礼貌询问,湛翌君只道,是弟弟生病了。


下属朗声笑了,就是那爱吃醋的小孩儿啊。


湛翌君顿然想起了两年前的偶遇。


那时,他跟湛迁的关系还不如现在这样坚实稳固,小家伙就已经养成吃醋的毛病了,连下属称他“老师”都要疑神疑鬼,甚至义正词严地勒令自己“不许结婚”。

当时的湛翌君并不当回事,心想不过是孩子心思,长大就好了。


他全然没有想到,长大——居然会变本加厉。


“小迁儿,首先,我并不认为你与沫沫相处的那几个小时,就可以了解到她的为人,或者足够将她的行为定义为‘勾引’。”


湛翌君正色讲道理:“其次,即便如你所说,沫沫就是在试图勾引我,或者装纯,那也是她为人处事的方式,虚伪也好、坦荡也罢,单纯或圆滑,那都是别人的事。既不犯法,也没害人。你不喜欢,这我可以理解。在你现今的年纪,刚性社交需求不高,你可以选择不去和你不喜欢的人交往,但是,这都不是你可以恶言相向的理由,都不足以辩证,你开口骂脏话就是对的。”


湛迁起初是被湛翌君那几声“沫沫”叫出脾气来的,可是,说到后来,他越来越无法抵抗湛翌君的逻辑。


况且,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一点脾气,不带一点主观色彩,他平心静气地在跟他讲道理——


这种事情也是可以讲道理的吗?


湛迁诸多不满,也只能化为一句:“那你也不可以为了她打我啊!!你才认识她多久,认识我多久?你居然在第一时间选择维护她!!这就是不对的!”


湛翌君微微沉下脸,声音严肃起来:“迁儿,我在给你定不许说脏话的规矩时,难道还有先决条件?嗯?因为你讨厌这个人,就可以冲她骂脏话?还是,因为对方是不够熟悉的人,你骂脏话便挨打这条规矩,就不成立了?有吗?”


湛迁咬了一下嘴唇,自觉理亏地低下了头。


湛翌君曲起指节,在金属床架上敲了两下,严厉命道:“湛迁,我当时怎么说的,你重复一遍。”


湛迁脸上一红,他不想说:“哥——”


回答他这一声绵长而蜿蜒的“哥”的,只有湛翌君面无表情的冷眼注视。


湛迁被看得心里发毛,只好硬着头皮道:“您说,不准讲脏话,如果被您听到,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面,也不管有多少人、有哪些人在场,一律朝脸上打。”


湛翌君的脸色,没有因为小崽子突然转变的敬称而缓和半分,他依然沉着眼神严肃问道:“你答应了没有?”


湛迁,“答应了。”


“那你做到了吗?”


湛迁说不出话来。



湛翌君用平静却严厉的目光,整整注视了湛迁有两分钟之久,周遭的一切人来人往仿佛都与这二人无关。

他们一个靠在床头,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垂落脑袋,一个冷眼直视。


这场谈话的风向,逐渐有了显现的趋势。


孩子知道错,湛翌君的训斥也不再保留:“小迁儿,礼仪教养一直都是原则性的问题,之所以称之原则,就是没有什么可商量的,并不因为种种主观客观的原因,就会有变通余地。就像我们刚才提到的,并不因为你讨厌裴沫,就可以冲她骂脏话,也并不因为我认识她的时间短,你骂她后,我就不能教训你了。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你牺牲自己的教养,去逞一时口舌之快。这两年,你很少有让我抓到犯这种错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你确实是改正了,还是只是在我面前装得好。但是,湛迁,我可以告诉你,我非常不喜欢你这种行为!”


湛翌君说到后面,语气愈发严厉:“更不用说,裴家兄妹是家里请来的客人,你不懂得待客之道可以说你年纪小,但是如此恶言相向,难道不是没有教养、缺乏素质?!嗯?湛迁,你骂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挨打不仅仅丢的是你自己的脸,你哥、你父母、整个湛家,都因为你的作为而颜面扫地!”


湛迁觉得不堪极了。


小孩明明没有想那么多,不过是实在看不惯裴沫对湛翌君的有意勾引。


师父是他的啊!


只能有他一个人!只能哄他一个人!只能陪他一个人睡觉!


原则?

——这就是他湛迁的原则!


“你是不是喜欢裴沫?!”湛迁愤然抬头,磨牙质问。

讨伐的意味浓重。


那一瞬间,湛翌君的火气又上来了。


他好声好气跟孩子讲了那么久的道理,没等来认错,居然被问了这么一个无厘头的问题。

可是,下一秒,湛翌君看到湛迁那眼神,突然就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小狼崽恶狠狠地瞪圆眼眶盯向他,眼白处分叉出道道血丝,下眼睑上方像是月牙湾似得蓄起浅浅的水,可那闪烁凶光的眸子里,分明就写尽了满满的委屈——


分明就在说:你不可以喜欢她!你只许喜欢我一个人!!你给我说!你快点说你只喜欢我!!!


湛翌君轻叹一声:“迁儿,我喜不喜欢她,和规正你的教养,是两件事,并没有关联。裴沫是湛家请来的客人,我待她,需要遵循基本的社交礼仪。可是,你不一样,你是我弟弟,是需要与我并肩一辈子的人,我对你有要求。我不希望今后你走出去,因为这种基本的礼仪问题吃亏。所以,此时此刻,我才会坐在这里教育你,而非在她面前安慰她。”


“你自己想,如果她真是我女朋友,而你才是那个无关紧要的人,那是不是,我现在应当跑去宽慰她的情绪,至于你的言行举止,又关我何事,嗯?我何必自讨没趣地来医院背着你上这上那儿的,还要被你气得半死不活的,非得压着你认错,期望你能改正,希望你能便得更好更优秀,是不是?嗯?”


那么一大段话,湛迁满脑子都是那句“需要与我并肩一辈子的人”,他甚至忽略了湛翌君对他的定位!

满是褶皱的心,就好像被这十多个字熨烫平整,所有的道理,都变得好理解极了!


小迁儿的嘴角偷偷扬起,而后又被迁儿哥强硬地压下,他压着嗓子,低声闷闷道:“哦。”


湛翌君笑了:“哦?没了?”


湛翌君的笑容好看极了,像初晨的阳光,温暖而直接,毫不保留,配上先前那舒心的安慰,湛迁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酥了,简直毫无抵抗力,他抿了下嘴,从善如流地认错。


“我错了。不该对她说脏话的。”


可是,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


湛翌君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深,脸上那好看的笑容也收敛得一干二净。那股认真而板直的气质,一寸一寸逼了出来。


他等孩子这句认错,等得太久,甚至等出了几分迫不及待。


湛翌君的嗓音骤然冷了下来:“既然知错,那就认罚。就按照昨天说的,一百下,打脸上。小迁儿,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没有因为你拖延惩罚而加罚已经是心疼你了。一百下不会少,看你表现,可以分期。但是,惩罚完成之前,你每天都给我到院子里跪省半小时,什么时候打完,什么时候就不用跪了。”


湛迁半张着嘴,难以置信。


他想过会挨罚,但是没想到,惩罚来得那么快,又罚得那么重,并且,湛翌君的语气强硬不容置疑,让湛迁丝毫不敢有辩驳的心思。


湛翌君依旧正色,严厉道:“至于离家出走,这是大错,我说过会让你刻骨铭心,决不食言。等回家后,自己去查家里到那个休息站之间的车程距离,一公里折合一下藤条,打在屁股上。同上,还是分期,挨完之前每天去前院跪省半小时。”


湛迁委屈地鼓起了嘴:“你刚刚答应不凶我的!”


湛翌君根本没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随手按了一下湛迁的脑袋:“一整天没吃饭,一会要打消炎药,吃点儿什么?”


湛迁还沉浸在自己漫无边际的惩罚中,不爽地甩开头,像只淋湿的小奶狗:“不吃!饿死我算了!”


湛翌君一脸平静,竖起两根手指,淡道:“两个选择:第一,你自己说想吃什么,我去买。第二,我来买,你如果继续闹脾气不吃,那说明你身体也没什么不舒服了,我们出院回家,今天就可以开始你的惩罚期。自己选。”


湛迁:……


湛翌君面无表情转身,眼看就要跨出病房大门,身后传来小狼崽气呼呼的呼唤:“哥!!”


湛翌君的镜片边儿上金光一闪,他勾起嘴角又迅速放下,转头望向湛迁。


“我想喝可乐……要冰的。”


-------------


全文完。


1.湛翌君变脸的速度让我震惊。


2.迁儿:这种事情也是可以讲道理的吗?

湛翌君从辞海里抬起头,推了下厚厚的眼镜:小迁儿,所谓原则,就是vbfu*sb3#fc9;[sg/e\gh-.>Wdgvid!d~'''''

画面太美.jpg


3.迁儿,你哥都伺候你一天了,你这么bwiytpvj了他还耐着性子照顾你跟你讲道理,挨点儿打不亏(况且不是也没写出来嘛多给你留面子啊x


4.这两只仍旧不在一个频道,类似的问题仍旧会出现。但是!今朝有糖今朝甜,明日刀来明日打竹子缝!补充完糖分身心舒爽空气里都是可乐味的!!!


《见翌思迁》同人:关于离家出走这件大事-3

  1. 《见翌思迁》同人文。

  2. 衔接在正文第七十一章后的平行世界:小迁崽骂裴沫挨了君哥一巴掌后离家出走。

  3. 感谢竹子授权,人物、设定及情节均以原著为准。荣耀属于@云川漫步太太,OOC属于我,请在阅读原著并了解设定后——搭配胰岛素食用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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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翌君驮着湛迁穿梭在急诊大厅,哭笑不得。


他没想到,从来都薄脸皮却顶天立地的小狼崽迁儿哥,居然不肯让湛翌君将他放下来。


衬衫纽扣都被扯脱线了,那两只爪子还是紧紧攥住湛翌君的衣服,粗暴又坚决地嚷嚷着“不要不许不准”,非让湛翌君背着自己去挂号排队取检验单。


接诊的医生嫌弃地看了眼病历本上湛迁的年龄:“去床上躺好,你这样我怎么做检查?”


这次,湛迁再哼唧,湛翌君即刻板下了脸,友善地给出毫无创意的选项:“自己去,还是我打你一顿再去?”


湛迁可怜兮兮在湛翌君肩膀上最后蹭了一下,依依不舍地跳下来爬上床。


医生这才看清湛迁的脸:“你这脸上怎么回事?”


湛翌君面无表情插嘴:“过敏。”


“什么过敏只红一边的,身上有吗?痒不痒的啊?”


湛翌君冷冷看向多管闲事的医生,镜片里闪过一道寒光:“枕头,不行吗?”(机智.jpg)


身经百战的医生,不过咧嘴一笑:“怎么不行,你就是说帮他拍蚊子拍的我也只能信你。”


大年初五的蚊子——嗡嗡嗡。


湛翌君怼医生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不久的将来,他居然要在某崽子恳求的眼神下,腆着脸来问“急性胃炎发烧能不能喝冰可乐”这种如此一言难尽的问题——当然,结果就是一世英明的湛·优秀学生代表·翌君被医生骂得几乎抬不起头来,恨不得直接遁地去太平间冷却一番。


开了药,交了钱,取了输液瓶,湛翌君左手握着厚厚一叠诊疗单据,右手拎着满塑料袋的注射药物,站在急诊输液室门口排队。


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是冷的:“湛迁。”


“嗯?”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湛迁,显然已经忘了自己还是待罪之身了,被湛翌君连名带姓这么一唤,才顿觉危机感四起:“哥……我还是疼的……”


——所以你不能凶我。


湛翌君咬牙愤恨:“你先去坐着等我,我去上个厕所。”


湛迁:哦。不是要凶我啊。


“我跟你一起去。”小狼崽顺杆爬得快。


湛翌君冷冷回复:“不。行。”


湛迁据理力争:“都是男人!这有什么啊?!我闭上眼睛不看就是了!”


湛翌君听他说话的语气顺畅了许多,便猜到崽子嘴边那句“我还是疼的”里掺了多少水份,他本就被湛迁这一出胃痛搞得气血不顺,压抑了一下午的脾气只能——


继续压着!


犯下那么大的原则性错误,非但没让湛迁认错,没让他长记性,还不得不左右伺候!偏偏,每当湛翌君在爆发边缘徘徊的时候,湛迁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小嘀咕小脸色,总能让他禁不住心软。


湛翌君将那一袋子药放在旁边的板凳上,腾出手来掰过湛迁的下巴,严肃道:“小迁儿,我带你来看病,不是在哄你,而是我暂时不希望胃疼成为惩罚手段。但是,一旦我觉得你在恃宠生娇,或者轻视家法的威严,我不介意让你现在继续去外面跪着,胃疼就好好疼着长记性。”


湛迁被湛翌君翻脸如翻书的速度气到不行!


——我都病成这样了!你居然还要凶我!


他顶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庞,两束目光却分明射出熊熊的凶光。那股不服的委屈劲儿,被湛翌君这几句狠心的威胁话再次推上顶峰。


湛迁一句话没说,挣扎着从湛翌君的后背翻下来,亦步亦趋地向输液室走去。

你凶个屁啊!


不看就不看!谁稀罕!!


湛翌君本就不惯孩子,他看湛迁虽然走得艰难,但到底也能微微直起身子里,不像刚从家里出来时候只能缩成一团,便也不去搭理他。


现在知道胃疼不舒服了?你怎么会胃疼的?

难道不是因为你离家出走、不服管教?!


其实,湛翌君心底的火气并没有减退半分。

甚至每每以为要偃息旗鼓,又因为湛迁明显不知错的态度,加了倍的翻滚起来。


他不理解为何近来乖巧本分的孩子,在见到裴沫的几个小时内,忽然像是变了个人。


他不理解湛迁对裴沫满心的恶意,是哪里来的,也不信自己这两年来时刻带在身边的孩子,居然心思如此不堪?


湛翌君更不理解……


明明是很好懂的道理,礼仪教养方面的规矩是死的,天大的理由,如此恶言相向就是错,更何况,裴沫全然没有做任何有悖道德的事。想当初,面对魏天海那个渣师,湛迁都愿意为自己的诳语道歉,怎么到了裴沫这个温柔又善良的女孩这里,湛迁却到此刻都还不知悔改、不服管教?


湛翌君一边思考,一边排队将手中的药剂交给窗口的护士,继而转身去寻找湛迁,他目光扫过输液室排排座椅,竟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小孩儿的身影,心里禁不住又紧张起来。


仿佛又回到了发现手机被扔进猪笼的那一刻,一股寒气从足底升起,再联想到方才湛迁从他背上下来时落寞的背影……


湛翌君心跳加速,脚步也跨得愈发密集。


他是喜欢未雨绸缪的性格,忍不住往最坏的可能去想——若是这臭小子再敢上演转身消失的戏码,这次绝对不管他胃疼肝疼脑壳疼,一律原地打死!


然而,就在他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之时,那人却蹲在垃圾桶边反复干呕。


湛翌君看湛迁不顾脏臭,直接撑在地上,被冷汗打湿的头发黏糊糊贴在巴掌印上,嘴角还挂着丝缕唾液,心里硬邦邦的疼。


他平日里虽待孩子分外严厉,但该宠的时候也绝不保留,哪里会让湛迁沦落到,在急诊抱着盛满污秽的垃圾桶呕吐不止的狼狈样。


湛翌君脸色蓦然阴沉。压抑了一下午的脾气瞬间爆发。


他大步上前一把拉起湛迁的胳膊,在小狼崽惊悚的眼神下,直接将他拉出急诊大门。


湛翌君撒手将湛迁往台阶下一扔,厉声斥责:“你再作死啊!不是不想跟我回来吗?!不是还想离家出走吗?我就不该来找你,就该让你一个人在外边胃疼到吐长长记性!岂止胃疼,胃被人切了都不知道!!湛迁,是我宠你宠得没边了!不知错是吧,不知错继续离家出走啊!走!!”


湛翌君处事稳重,湛迁跟了他两年,触及逆鳞的次数不少,却罕见湛翌君如此暴躁。


湛迁浑身都疼出冷汗,被湛翌君如此野蛮地扔进寒风里,一时间冻得瑟瑟发抖,他狠狠咬牙,怒目圆睁:“离家出走的错,我认过了。那个女人,她就是个绿茶婊,你蠢可以,请不要带上我!”



湛迁并没有挨巴掌——这出乎他的意料。



湛翌君只冷眼站着。

一种莫大的无力感正在将他吞噬。


短短一下午,他训过他,冷过他,打过他,也宠过他,可是眼前的孩子依旧不知悔改、满眼恶意、口不择言、拒不认错、甚至变本加厉。


他也是个凡人。

那一瞬间,汹涌的情绪快要将他湮灭,湛翌君真的一个字都不想再说,只想转身就走。


敏感如湛迁,很快就从湛翌君的平静面容下读出了他的心思——


他想要放弃他。


他想要把他扔掉。


他再也不想管教他了。


被抛弃的剧痛如一把利剑刺入湛迁的心脏,他哑着嗓子,没有一点犹豫地戳破:“你不想要我了。”


湛迁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孤注一掷,声音里是绝望的空灵。他那么骄傲啊,却要亲手揭开自己即将被抛弃的事实。


湛翌君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满脸冷漠地看他。


孩子明明虚弱到站都站不直,可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怒吼震天:“我不许!湛翌君,你说过的!结束的权利在我!你为了一个头一天认识的女人打我我都没有还手!你凭什么不要我!!你凭什么!!!”


湛迁说完这句,整个人都痛得软了下去,后来再发生什么,他都不记得了。


--------------


湛翌君:没救了。毁灭吧。不管了。扔掉吧。谁爱管管去。

湛迁:晕倒.gif

湛翌君:……

湛翌君(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他犯下大错死不悔改我一肚子气还得伺候崽子?真的吗,我不信。

两秒后。

湛迁:虚弱惨白不省人事可怜无助要被抛弃可icu(垃圾桶)还没床位.jpg

湛翌君:……

湛翌君:我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见翌思迁》同人:关于离家出走这件大事-2

  1. 《见翌思迁》同人文。

  2. 衔接在正文第七十一章后的平行世界:小迁崽骂裴沫挨了君哥一巴掌后离家出走。

  3. 感谢竹子授权,人物、设定及情节均以原著为准。荣耀属于@云川漫步太太,OOC属于我,请在阅读原著并了解设定后——搭配胰岛素食用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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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迁在寒风里站着,逐渐意识到,比“没想到湛翌君会换轮胎”更让他为之惊讶的,是——


 艹!湛翌君换个轮胎居然也那么帅!


男人侧脸温柔,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扣在银灰色的扳手上,动作干练果断,毫不扭捏。衬衫的领口开了一个扣子,从斜后方看去,刚好目及大半截好看的锁骨和空荡荡的脖颈,微寒的气温里,嘴边晕出些白色的热气,时不时还搭配吞咽口水时的喉结滚动。


看得——


看得湛迁忍不住想上去亲一口。


湛迁:!!!


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行!赶紧打住!!


“哥……”他吃着风,哑着嗓子,想要找话题:“你什么时候学会换轮胎的?”


湛翌君听闻这句,卸螺丝的手突然顿住,他没有回头,可是镜片里反射出的寒光,还是瞬间冷却了湛迁脸上的潮热。


湛翌君冷冷、冷冷地问道:“你现在,是想跟我聊天?”


湛迁一愣。


临头被浇了一桶冰水。


刚才拉过自己来小心检查伤势的湛翌君,跟眼前的男人仿佛判若两人。


他多骄傲的孩子,已经在服软给台阶了,本来又觉得自己没多大错,被湛翌君一而再再而三地摆出架子训斥,心里旋即升起不服。


哼!

光帅有什么用!

脾气那么差还想做人师父!!


等着孤独终老吧!


湛翌君却陡然冷呵:“站直了!”


湛迁赌气地在原地狠狠踏了一下,挺胸站得僵直而怪异。


尽管在外行看上去动作熟练,湛翌君毕竟不是专业的,但他从来是好学生,当初学车时教练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建议去网上看几个换备胎的视频学习一下以供不时之需,湛翌君便学了这项技能。


再将千斤顶放下来,分针已经转了一整个圈了。


湛翌君将工具收好,再次站到湛迁跟前,冷漠的目光检阅他的站姿:“反省出什么了?”


湛迁:???


你没说让我反省啊!


可是湛迁不想再吃耳光了,他冻得浑身冰寒,生硬地答道:“不该离家出走。”


这答案显然不能让湛翌君满意,他在等,并且,在等待中,脸色一秒一秒地阴沉下来。


终于,在他确定湛迁不会再开口时,怒火成功地被这有意的沉默拱得通天。


湛翌君一把揪过湛迁僵冷的身子,打开车门就将孩子扔了进去,这次,没有再探手替他系安全带,而是“砰”的一下关上门,板着脸自己坐到驾驶位。


“你该庆幸这是高速公路,不然,我一定会把你绑在车后面,让你跟着跑。”


湛翌君说完这句话,便按下启动键,将车再次驶入高速,一路无言。




明明离家才不过几个小时,湛迁跪在院内冰冷的石砖上,望着别墅紧闭的大门,却有种恍若隔世的虚无感。


曾经,他好奇心旺盛去不良场所,又对湛翌君撒谎隐瞒却被无情戳穿,就是那样恶劣的自己,湛翌君都没忍心将他拖进院子里挨罚。


曾经,他当堂顶撞老师带头罢课,同样是脏话连篇,于湛翌君那样成天将礼仪教养放在嘴边的规正性格而言,无异于在他底线上跳橡皮筋,湛翌君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他。


再曾经,他犯下几乎不可被原谅的错,还以为湛翌君要将他丢掉,可那人却愿意陪他一同站上主席台,用行动诠释荣辱与共,用事实向他证明许下的诺言——你不是我一时兴起的喜欢,而是我无懈可击的责任。


而如今,湛迁看向手提戒尺向自己走来的湛翌君,只觉得膝盖底下跪的彷若坚冰,寒气直逼心头,曾经的那些疼爱,原来不过是虚幻的泡沫。


湛翌君将戒尺递到他面前,这个角度,不是要打他,而是——


“你今天说得混帐话太多,我不想一句一句重复,替我好好教训你的嘴。先打一百,不知错,就再来一百。”


湛迁难受极了。


两年间的教导、包容、维护,在裴沫出现的那一刻,都变成了最好笑的笑话。


湛迁恨裴沫的居心,恨湛翌君的冷酷,更狠自己,轻易沉沦于他的宠溺。如今早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湛翌君的漠然,无时无刻不像是捅向他五脏六腑的刀子。


湛迁难受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瞪圆的眼里透着杀气,他沉声怒吼:“我说什么了?我说的哪句话不对?!”


湛翌君手握戒尺,冷冷看着他垂落的脑袋:“让你自己打,是心疼你,不要让我觉得你不知好歹。”


“湛翌君!那女人给你吃什么迷魂药了!你觉得她好就tm上了她带她回家啊!在这里折磨我算什么本事?!”


湛迁心痛到失去理智。

全然忘记了湛翌君手里还握着戒尺,直到那冰冷的木器狠狠贴上自己早已肿起的脸颊,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湛迁被打得偏着头,心如死灰。


“我说过,再让我听见你讲脏话,直接朝脸上打。”湛翌君的声音依旧淡到不像话。


湛迁却根本痛到说不出话来。


湛翌君冷然朝他头顶撒冰渣子:“湛迁!我怎么会教出你这副样子的徒弟?!无理取闹、蛮横跋扈!你自己听听这是你一个初中生该说出来的话吗?嗯?!你这样子,跟社会上那些缺乏管教的流氓混混又有什么区别?哪里有一点湛家孩子应当有的涵养,我都替你觉得丢人!沫沫不过是十八岁的大学生,被你张口闭口‘那个女人’这样叫,她不记恨于你,已经是她的宽容和教养,而你呢?!要规矩没规矩,要道理不讲道理!嗯?你有什么?!你有她一半的修养吗?!!”


“我在跟你说话!看着我的眼睛!”


湛迁胸腔起伏。


他冷笑一声,嘶哑的声音在颤抖:“你不配。湛翌君,你不配我看你。”


湛翌君伸手就捏起湛迁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手掌触及的双颊是分明的温差,他几乎就要扬手又一个巴掌落下去,却在那瞬间捕捉到了湛迁苍白异常的脸色。


湛翌君心里一个咯噔。


他掐着湛迁下巴的手掌,片刻便蓄起从那孩子脸上滚落如瀑的冷汗。


两年期间,湛迁挨过湛翌君数不清的罚,有轻有重,湛翌君回忆将孩子打出血的那几次,也不曾见过他如此惨白凄冷的神色。


面如白纸,一点不夸张,就连本该红润的嘴唇,也犹如干裂的灰色墙皮。


湛翌君沉下脸:“你不舒服?”


话音刚落,湛迁便捂着肚子弯腰大声干呕起来:“呕——”


湛翌君强压怒火,冷叱:“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这个点,早都过了晚饭时间,湛迁却连午饭都没吃。离家出走的一路上滴水未进,他上了湛翌君的车,便顺手拿起塞在车门上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那是腊月初五的天气,即便昔州的冬天并不算寒,备在车上的水,也根本就是跟冰箱里的一个温度。更不用说,在寒风呼啸的高速公路边,英勇地陪湛翌君站了整一个小时。湛翌君在干活不觉得冷,可湛迁却是整整吃了一个小时的西北风和汽车尾气。


湛迁疼得直不起身子,只能跪伏在地上。吐出的酸水,反射出湛翌君沉静却不掩担忧的脸庞。


他吐完一阵,用自己所剩无几的力道,猛地推开蹲在地上扶他的湛翌君。


胃酸腐蚀过的嗓子,烧得厉害:“你管我舒服不舒服?!要打就打!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力气,自然也毫无气势。

可是,看着被湛翌君随手放在地上的戒尺,心里却服帖极了。


他当然不舒服啊。很不舒服。


胃里,像被伸进肚子的一只大手狠狠拧转,时而重重一捏,便恨不得把整颗胃都吐出来。每一次呼吸都需要小心翼翼,吸气太深就疼得作呕。


湛迁忍得很辛苦,他不想服输——可是,那个男人还是看出来了。


你是担心我的,是不是?

即便在生气的时候,仍然能察觉出我的不适。

我在你心里,比起裴沫,还是重要那么一点,对不对?


湛迁趴在湛翌君宽大的背脊上,冰凉的胃贴着男人搏动的心脏,他能感受到湛翌君滚烫灼热的血流,一点点为他冰寒的躯体传输热量。


几次耳光,都是打在左颊上,红肿不堪,可是,贴在湛翌君起伏的肩头,居然不觉得太疼。因由衣物的磨擦,竟还有几分酥痒。


“哥——”湛迁虚弱地向男人白皙纤长的脖颈吐气:“你不凶我的时候,怎么那么好。”


湛翌君:!!!


你以为我不想凶你吗?!!


自事发以来,他真的无时无刻不想把这个狂妄恶劣、不知悔改的臭崽子打死,然而——


湛翌君感受到,身后那小爪子攥着自己衣襟的力道忽而一紧,大抵又是经历过一阵痉挛。


他只好按耐下把湛迁扔进医疗废物箱的冲动,加快脚步,咬牙切齿地冷声道:“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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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很想吵架,是不是想放狠话戳心,是不是想打人,是不是还想还手。


哈哈。偏、不、让。



《见翌思迁》同人:关于离家出走这件大事-1

  1. 《见翌思迁》同人文。


  2. 衔接在正文第七十一章后的平行世界:小迁崽骂裴沫挨了君哥一巴掌后离家出走。


  3. 感谢竹子授权。人物、设定及情节均以原著为准。荣耀属于 @云川漫步 太太,OOC属于我,请在阅读原著并了解设定后——搭配胰岛素食用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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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迁今日在饭桌上公然对客人骂脏话的举止太没礼貌、缺乏教养,做错事后非但毫无悔意,还不顾湛翌君的禁令,扔下一桌人离家出走。


湛翌君这规行矩步的脾气怎能忍得了,自然是不悦极了。他有意要冷一冷湛迁,因此,等到送走裴骏成姐妹后,才联系芒梧要来湛迁的定位。


好大的胆子!


湛翌君看着手机上正在移动的定位点,脸色赫然冷了下来。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湛迁竟胆敢往市外的方向跑!


湛翌君突然开始后悔,上次离家出走没有狠狠揍他一顿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他居然敢犯在自己手里第二次!甚至,一次比一次事态恶劣。


这是长大两岁该有的样子吗?!


湛翌君一边挂档超车,一边避闪无处不在的限速摄像头,脾气上来,颇有一股要把排档卸下来的气势。


十四岁的孩子在这腊月寒冬,闹起脾气来竟然敢跑那么远——万一被拐卖怎么办,碰到坏人怎么办,遇上交通事故怎么办?!


湛翌君根本不敢往深处想。


即便在这迫在眉睫的时刻他依然是理智的,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插一幅翅膀赶紧飞到湛迁面前——狠狠揍到他根本跑不动!


手机定位停留在了昔州市外的一个服务区。


春节期间旅行旺季,服务区内零零散散停着五六部客车大巴,小型轿车也比比皆是。湛翌君穿梭在来往人流之间,握着手机向定位点快步走去。


然而……

眼看地图上的两个小点逐渐重合,湛翌君竟赫然站在一辆,由铁笼搭建而起的——


运猪货车面前!


巨大的货车上下总共叠着三层猪笼,每层有五六个隔间,粉白圆胖的小猪们在笼子内摩肩接踵稍显拥挤,时不时还发出阵阵悦耳的哼唧。


湛翌君深吸一口气来平复心情——清奇的猪圈味灌入鼻腔后,他知道,他被那小兔崽子耍了。


果然,待湛翌君拨通湛迁的电话,熟悉的手机铃声,在小猪们哼哼嚷嚷的背景音中响起。


湛翌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气得血压飙升,可是,他没有时间犹豫。


三小时的高速路程已经浪费了他太多时间,湛迁独自在外多一分钟,便有多一分的危险。

湛翌君再次打开专用软件联系芒梧。


他站在货车边专心打字,神情硬冷气质肃厉,竭力思考一切湛迁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好为芒梧的搜索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突然!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响起在十点钟方向,湛翌君本能地抬起头查看,只见一辆小型轿车在地上拉出两道黑色的轮胎胶痕,显然是刹车太过紧急导致,轿车的主人放下车窗探出头,怒气满满地破口大骂着。


这类场景本就太过常见,所以湛翌君根本没有在意,他很快便低下头沉浸到与芒梧的交谈中,直到他隐约听见那司机的骂声——


“谁家的熊孩子啊没人管的吗!没看见这是车行道吗?有你这么冲出来的?!”


湛翌君打字的手指,顿住了。


他在原地愣了半秒,继而飞快向轿车的方向跑去,绕开遮挡视线的几辆客车,才清晰看到跌坐在地上的少年。


还能有谁?


可不就是他家“没人管的熊孩子”吗?


湛迁也看到了湛翌君,第一时间从地上站了起来,攥着双拳站在原地。他拧着脖子,偏偏不去看飞奔到他跟前的湛翌君。


“撞到了吗?”


湛翌君出口的第一句话,还带着奔跑后的沉重喘息,可他嘴角吐出的灼热白雾,并没有为他的语气带去一点温度。


压抑多小时的焦躁和恐慌,在看到小孩儿的那一刻,没了遮拦。见湛迁站在原地不说话,湛翌君的声音冷到极致:“我在问你话。”


湛迁心里发酵膨胀的委屈,被湛翌君冰冷的语气,滚滚激起。

他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穿的不多,又饿又冷,年初五大街上的店铺还少有营业的,连个避寒的地方都找不到,在家门不远处的便利店待了近二十分钟——湛翌君却并没有来找他!


?!


这合理吗!


正在气头上的湛迁,转身便跳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大巴。


他本以为自己坐的是昔州市的观光巴士,却没想到这车居然越开越远,越开越荒,直接驶过了大写“昔州”二字的收费站。


湛迁——我去!


他心里是害怕的。从未一个人离家那么远过,更别说还是在和家里闹脾气的情况下。

狼崽再野,那也是从小圈养长大的孩子。湛迁坐在车上,脑海中时不时闪现各种法制宣传片中被拐卖进大山砍柴种地铲牛粪的孩子,不禁寒毛竖立。


湛迁一直带着手机,因为他知道湛翌君能够定位他的位置;他时不时去看手机,却始终没有湛翌君的来电。

直到,在休息站内看到熟悉的那辆白色奥迪远远驶入,湛迁所有的害怕和不安尽数化为委屈,他将手机扔进运猪货车,转身便跑。


湛翌君见湛迁仍是梗着脖子不说话的态度,失了耐性,蹲下身将人扳过来,从上至下检查湛迁的身体,主要关节都摸上一遍,却不料——


湛迁竟伸手猛地将湛翌君推开,瞪眼怒吼:“别碰我!我撞没撞到用你管?!你管好你的沫沫就好了!”

小狼崽的心明明已经被小心托起,可他的刺,仍然不愿就这么收回去了。


开玩笑!

湛翌君居然敢为了一个女人打他!

不好好哄一哄怎么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可惜,湛翌君并不知道湛迁此刻的内心os——如果知道的话,他绝对会毫不手软当场把湛迁就地正法。


他站起身,冷冷地从上至下俯视湛迁,声音冰到掉渣:“我答应过尽量不在人前打你,所以,你说的每个字,我都给你记着,湛迁,你只要不想要这张脸,就尽管满口胡言。”


饭桌上那巴掌的印子还没有消退,湛迁明白他师父说到做到的性格,可是,他仍然委屈地要爆炸。


什么?!湛翌君大老远跑来找他居然还要凶他!


湛迁眼神凌厉地向上看去:“凭什么?!你凭什么打我!我说的不对吗?那个女人分明就是想勾引你!你还去附和她生几个孩子!湛翌君,你是不是傻!”


湛翌君极力克制怒火:“湛迁!这是你一个孩子该说的话吗?!我是白教你这两年了吗!”


“这话该我问你!”湛迁怒吼着,嗓音嘶哑,想都没想地顶撞道:“湛翌君!我是白白跟了你两年吗!在你心里连个第一天认识的绿茶婊都比不上!!”


啪!

他如愿以偿地吃了狠狠一记耳光!


湛迁捂着脸抬头睨视他,咬牙切齿:“湛翌君!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狼崽的叫嚣并没能硬气多久,因为,下一秒,湛翌君便将他整个扛起。

就像湛迁和湛翌君初次见面的那次混战后一样,他将他抗过肩膀,像抗一袋大米一样,轻而易——


不对,不是很易。


湛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两年窜高了不少,况且,小狼崽正怒意鼎沸,怎么可能就这么乖乖被湛翌君制服。

他扑腾着挣扎。


“你放我下来!湛翌君!!说不过我就用暴力!凭什么啊!你去找你的沫沫啊找我做什么啊——啊!”


湛迁的骂声被身后冷冷的一巴掌打断,隔着裤子不怎么疼,却让孩子涨红了脸,更何况,湛翌君又无情地追加一句威胁:“再动,就剥了裤子打。”


湛迁被湛翌君摁上副驾,他依然瞪红了眼睛怒视湛翌君面无表情的平静。而后者早已将方才找不见湛迁时的焦灼收敛的一干二净。

湛翌君弯腰钻进车内,替他将安全带扣上,熟悉而温热的鼻息萦绕在通身寒凉的湛迁面前,让人莫名想要靠近。


待他稳稳坐好,湛翌君才支起身,单手撑在车架上。看向湛迁的眼睛,目光沉静。


“湛迁,这次,我一定会让你刻骨铭心。”


 

 

很快,湛翌君的话,便得到了验证。


——果然刻骨铭心。


不知是不是刚才来路上车速实在太快,轮胎磨损过大,开出休息站不到半小时,湛翌君的车,便爆胎了。


高速上爆胎是极其危险的事,幸好湛翌君开车向来习惯聚精会神,才没能丢失方向。车身转了一整个圈,稳稳停下。

湛翌君扫了一眼捂着脑袋的湛迁,打量两边车道的环境,迅速将车行驶到旁边的紧急停车带。


这次,他没在开口问废话,直接松开安全带将湛迁拉过来,语气冷硬地命令:“手拿开!”


爆胎的那一刻车身冲击太厉害,湛迁的前额在那瞬间撞上了右侧的车窗,片刻便鼓出一个小包来。那一刻,仿佛整个人都要飞出去的恐惧,把孩子吓坏了。


湛翌君的紧张不加掩饰:“疼不疼?湛迁!看着我!有没有头晕,还认识我是谁吗?”


湛迁差点破功笑出来——可是他忍住了,学着湛翌君的样子,面无表情冷冷道:“没事。不疼。”

犹豫片刻,又追了句:“……你,你呢?”


湛翌君直接无视他的提问,仍旧冷着一张脸,不信似的打开车内的顶灯,凑近了去看湛迁脑袋上的包。

幸好,只是微微有些红肿,没有破皮,随手摁了一下,湛迁也不过是皱了皱眉。


那手指,温热而柔软,像是自带电流,一溜烟儿窜入湛迁狂跳的心脏,让他浑身都酥软了下来。


 


湛迁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师父这副斯文样子,居然还会换轮胎。


冬天天黑得早,夕阳落下后,天色便灰蒙蒙的。


湛迁想上前帮湛翌君搬轮胎,却被一声冷斥吼在原地。


“上车去!高速公路边乱晃什么?!”


尽管是备胎,也一样有好几十斤,湛迁看着湛翌君毫不费力扛起放到地上的轻松模样,心里又不爽起来——你,你竟然用可以随手搬起轮胎的手劲打我?!


“我不去车上!”湛迁站在车边,见湛翌君的眼神瞬间冷出寒光,小声补充了一句:“我,我帮你。”


大概是才一起经历了生死,湛迁和湛翌君身上,都找不见先前的滔天怒火。


湛翌君冷冷盯着他看了十多秒,看得湛迁掉下一身冰渣子,终于还是做出微小的退让:“站过来。”


他定定指向紧贴隔离带里侧的一小块地,淡道:“湛迁,我还是那句话,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动。你很清楚的知道我不会打断你的腿,但是,你要是敢动一步,我会在这里,剥了你的裤子打你屁股,你看我会不会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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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湛翌君(紧张.jpg):疼不疼?还认识我是谁吗?

湛迁(无辜.jpg):你是谁?我不记得了。所以你不能打我。


2. 我起初追《见翌思迁》的时候,以为这是篇师徒训诫小甜文,天真地相信了作者小什么竹的自我定位,然后,在这短短几个月期间,我已经无数次忘记这部作品原名叫什么了(x),每次点开都仿佛在看……


《手把手教你如何在糖纸里包玻璃渣》

《震惊!某圈知名作者发糖竟是为了埋刀!》

《吃糖吃出被刀妄想症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当你以为已经虐到极限该发糖了作者告诉你呵呵呵她才刚开始》


我:&%shyt#@hpqb¥……??????


作为一个只看甜文的读者和只写甜文的作者,这怎么能忍。


《安歌》第十八章(5)

  

 

“既然知道错了,回去写份检讨,明天交给顾主任。今后,会议室那么多人在,要做什么说什么都过一下脑子,不要那么冲动了。没其他事,你出去吧。”


安寄远愣在原地。


片刻,季杭皱了下眉,抬起眼皮询问,“怎么?”

“我……”安寄远颤抖着嗓音,他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别赶我走,别不要我。

然而,一开口,便只剩那几个连自己都听厌了的词,“我知道错了。”


季杭还是用那深不见底的幽邃目光凝视安寄远,他的眼眸中,透着不明所以的光,不算犀利,却无端让人感到畏惧。

一如他说话的语气,不算严厉,却莫名叫人心颤,


“我相信你知道错。如果长到二十三岁,你还觉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触犯法律是正确的,那我也没什么多余的道理可以讲了。检讨不是强制的,你认为没有必要,也可以不写,但我在会议室说过的话,不会不作数。我明白,依照你安寄远的资源和背景,确实可以任性妄为,去到哪里也都能畅通无阻。可是,在我的病区,不会再容忍你这种行为,希望你学会谨言慎行。如果——”


季杭微微停顿,语气坚定,“你等在这里是为讨一顿打,那么,安寄远,我明确告诉你,我不会打你。”


难以启齿的心思被无情戳破,安寄远的脸色刷的通红。


季杭却不动声色,淡道,“打,确实是最立竿见影的方式,但同样对教导双方彼此之间的要求也很高。我没有喜欢打人的癖好,也没有靠打人泄气的习惯。你不信服于我,不认为我的建议是有效的,也不觉得自己在受益,那我便不会再动你。”


“哥!”


安寄远怔住。


惊缩的瞳孔,微微晃动在季杭面沉如水的脸色上。

他几乎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季杭,安寄远叛逆期最浑的时候,季杭怒则拳打脚踢,但都不曾对他如此冷淡过。


这一声清亮的“哥”,是被他本能的惊恐逼出来的。


清亮的嗓音,让季杭不禁在身侧捏了一下拳头——安寄远已经好多天没这么叫他了,自从那日在走廊里的争执过后,安寄远便搬回了安家,上班期间又有意避开季杭,即便需要开口称呼,也都是表面恭敬实则挑衅的“主任”,连姓氏都不愿加。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呢——季杭冷眼盯着他。


看得安寄远发根生寒。


很小的时候,安寄远对这个称呼所代表的身份,也会全心全意地依赖,用它去换牛奶里的多一勺糖,半小时的捉迷藏时间,一份宠溺而无奈的纵容,或是一夜的同床共枕,他也这么唤他,声音清亮通透得,对这个称呼背后的意义,没有丝毫犹豫和扭捏。


可如今,季杭多了许多重身份。

偶尔,他甚至能清晰看到安寄远在开口前片刻的迟疑——是主任,是老师,还是哥哥;语气是该郑重,该虚心,还是该检讨。


季杭倒是少见,听到他用如此透澈的声音叫自己了。

即便,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指责——你怎么能这样。


“不想出去也可以。”季杭倏地板下脸,抬臂往侧面的白墙一指,“旁边站着去!”

而后,仿佛再也不愿看他一眼。


绕过书桌从抽屉里抽出jie/chi,大步向乔硕的方向走去。


“老!老师!!”乔硕往后踉跄两步,“不,不至于吧这……我,我就是个从犯,啊不,帮手,我不是故意的啊!”

季杭根本不理,径直大步走过去。


“老师我也知道错了啊,我写检讨,一万字够不够!”乔硕磨蹭着往门边靠,可季杭迎面的气场沉沉压下来,他双腿好像灌了铅,“连瞿林都不追究了,老师您发发慈悲吧我明天一整天手术啊!”


季杭阴沉着一张脸,上前锁门。


咔嚓的落锁声,截断了乔硕最后一份希望。

他自暴自弃道,“老师,杨济和小远打起来,我总不见得去帮杨济吧!而且,这不是多亏我们制服了他您才能做完手术吗?虽然我也不要求您表示感谢什么,您打人也……太,太客气了吧?毕竟我们还是很有分寸的,绑人用的都是床单不容易勒伤,地点还选在办公室,这里就只有我俩可以进来,哦那个灯泡……灯泡不是我的主意——啊!!!”


“叫什么?”季杭冷声斥道。


乔硕索着颤颤巍巍睁开眼,才发现jie尺不过是堪堪停留在自己胳膊侧面两公分的位置,他分明看见季杭高扬手臂,重影都叠了下来——居然,没打。


“老师,您别吓唬我了,我知道错了。”乔硕松口气,揉搓着那小片被jie尺的威风吓得鸡皮疙瘩竖起的皮肤,他余光撇见面壁而立却仍旧紧握双拳的安寄远,嚼着嘴唇辩解,道理几乎天衣无缝,“我这,最多也就算个从犯不是吗,那小远都叫我了我能不帮忙吗?没有主刀光有助手还怎么手术,您说是不是。所以老师,这真的不能怪我的,你,您该找他算账啊……”


季杭并没有戳穿乔硕的小心思,他从门口走回办公桌前,路过安寄远的时候,jie尺轻轻敲在他腰后,“我说让你面壁了吗,转过来。”


这话一出,乔硕的脸更加垮了,他捂着身后两团rr往远处退开,面露哀求,“老师!”


季杭淡淡看他,“正因为你是从犯,原本要挨一百的,现在给你打个八折。”


乔硕嘴角一抽,正想感叹他家老师什么时候那么有幽默感了,却被一句狠戾的怒斥狠狠砸中。


“过来!”


这两个字,结结实实砸在乔硕本就不够坚强的腿筋上,他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了。


好不容易站稳,冷汗却汩汩而下,终究不敢再往门边退去,在季杭根本没有温度的注视下,磨磨蹭蹭挨到老师面前。没有了安全距离,站在这个季杭毫不费力就能将他打趴的位置,乔硕声音禁不住小了,“老师,我……下次不敢了,能不能饶我一次?”


他的脑袋深深埋在胸前,下巴紧紧贴着锁骨,嘟囔出一股委屈可怜劲儿,愣谁看了都想揉揉头的样子,季杭却偏偏无动于衷。


淡淡吩咐,“手,伸出来。”


乔硕猛地抬头!

八十下敲在手上,不得打成熊掌猪蹄?还要不要见人了!

“老师!我明天真的三台手术!”


话音才落,乔硕便后悔了——他眼睁睁看着季杭的脸色,以肉眼可查的速度阴沉下来,方圆几米都好像被黑压压的乌云遮蔽,空气中骤然聚集的湿度,让乔硕感到肺泡里都起了冰渣子。

正因为太过熟悉眼前的人,乔硕才越明白,他彻底把老师惹毛了。


他想得不错。


季杭根本懒得跟他废话,掀过乔硕的身子,扬手就冲他身后那两块刚刚恢复不多久的rr挥去。尺风呼啸,落板沉冷,一下重过一下。

坚硬的实木jie尺如斧头般将炸裂的疼痛狠狠压进囤r,又是如同那日在家一般毫不留力的气势,不出五下便将乔硕逼出难忍的呻吟来。


腰下那方寸之地,燃起一片热辣的烈火,将皮r烧得熟透。究竟是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再皮实也难以在师弟面前痛呼出声,只好生生咽下大口空气,将压抑的呼喊吞回肚子里。


不到半分钟的光景,便打完急风骤雨的二十下。贴身的nei裤像是洗缩水了一号,紧绷得包裹在滚烫的囤上。


季杭眼尾扫过余光里连头都不敢抬的安寄远,用jie尺顶端抵住乔硕的肩窝,以纠正他有碍观瞻的站姿。

他的语气倒并不如他的责打那般凶狠毒辣,只是依旧不可避免地透着严厉,“跟我那么多年,什么时候有犯错说饶就饶的时候了,闯祸的时候不想着明天有手术,ai打才想起来卖乖?把头抬起来!”


这就是拿条毛巾在手,凭借季杭的手劲,和连续不断的责打模式,都能疼得人五官紧蹙,跟不用说厚实的jie尺了。

乔硕被抽的两条腿机械式地晃悠不停,身体好像被抽离筋骨般的软绵发虚。


而季杭的训话,又字字都精准掉落在他发达的汗腺上,加之身后余痛缭绕,远远看去,整个人仿佛是临头被淋过一盆凉水,发丝都贴上额头,浑身湿透。


把头抬起来?

乔硕试探性地扬了下脖子,可他的颈椎就好像装了弹簧,在触及季杭肃冷目光的刹那,瞬间又弹了回来。


“你今天是听不懂人话了吗?!”季杭被他的举动拱起火,蓦然沉声,“自己犯多大的错心里没点数是不是?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要是真的好意思开口让我别打你,现在就可以走!”


乔硕被训得眼皮都在跳,他哪里敢走,可是,他更不敢抬头去看季杭啊。

对面那副深沉的眸光,冰冷到充盈着杀气,他每每抬头,都分明像是要被乱箭射杀似的,心打鼓、手发凉,本能驱使他缩着脖子慌忙躲闪。


季杭这骨子里的原则性,屋内的两个孩子最清楚不过了。方才在会议室众领导面前,为他们的莽撞举动而诚恳道歉的是他,为手术的合理性和处分的无理性分毫不退的,也是他。


乔硕没敢再让季杭在开口训他,矮着眼神,乖乖把左手伸了出去,沉浸于畏惧中,一时竟也忘记了安寄远在场的尴尬。

低低浅浅地嘟囔,“您打吧,小硕知错了。”


季杭冷冷看他,足有半分种。

直到那本就不够平直的手开始打颤,才道,“你根本不知错。”

乔硕不禁一颤。


“你是用单手绑的人吗?”季杭不耐地皱眉,尺端敲上垂落的右手手背,如以卵击石,“两只手,平举,并拢,指尖绷紧。”


手心的疼要比xx上的难熬得多,厚重的jie尺,竟被打出砍刀的尖锐来。手掌才多少rr,哪里承受得住季杭暴风雨似的怒意,疼痛不一会儿便朝着骨髓深处钻去。

乔硕闷声呜咽,疼得真切而可怜。


乔硕挨手板的经历真的不多,原因众所周知,季杭怕耽误他手术,也想给孩子留面子。

此刻,眼睁睁看着那双如放多了酵母的馒头般肿起的双手,他对这般避无可避的疼痛,是害怕极了的。


季杭沉默不语地落板。

二十下过后,掌心便肿成透亮,原本清晰的纹理被撑开,像水分十足的莲雾,饱满而晶莹剔透。


季杭却仿佛根本没在计数,任由足够骇人的击打声在静谧的办公室内蔓延。掌心上道道层叠的鲜红肿印整齐排列,也丝毫没能唤起他半分心软,依然阴着脸,漠然为那颤颤巍巍地双手持续上色。


咸湿的汗水蛰疼双眼,手腕以下像是要炸开似的疼,乔硕忍得艰难,冷汗像是蓄水的泳池般从都头顶冒出,一簇一簇的发丝蔫蔫的耷拉在额头。


太疼。

他一下都不想挨了。

“老师——额啊!”他躲了,本能抽开手。


jie尺忽而落空,堪堪擦过弯曲的指尖,季杭眉宇深蹙,冷眼剐了乔硕一记。

随即攥紧他的指尖,高扬jc,全力下的狠狠五记板子,将他的手掌抽出姹紫嫣红。


乔硕疼得痛呼出声,两手耐不住颤抖。


“再动一个试试?!”


这仿佛去北极绕过一圈的语气,吓得乔硕狠狠哆嗦,赶紧把手伸回原处,颤颤巍巍地绷住,“我错了,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老师息怒。”


季杭用尺子将他整整厚了一倍的手掌抬高到顺手位置,这次,却没有再打,只是将黝黑的jc,横放在乔硕的手心之上。


滚烫的手掌,宛若托着一条冰棍。


乔硕真的是不想看见这柄jc,然而,知道老师要训话,又不敢再低头躲避目光。以至于,这可恶的行具,无时无刻不在他的余光里渗透恐惧。


季杭的语气,又冷了下来,“还觉得自己只是个从犯,不该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扫到一旁站姿僵硬的安寄远。安寄远低垂脑袋,视线囿于季杭脚边一米方圆的地板,紧紧捏着拳,鬓角处竟也渗了水渍。


乔硕拨浪鼓似的摇头,冷汗甩一地。


季杭唰地冷了脸,扬手指向安寄远的方向,骤然严厉起来,“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他是小孩子脾气你也是小孩吗?!在岗期间绑/架公/职人员,动用私行!你是做事不动脑子还是根本就没有脑子!!”

乔硕咬牙听训,一连两句威慑十足的反问,透着毫不遮掩的恨铁不成钢,让他根本无地自容。


可季杭完全没有心情顾及他的情绪,张口就是肃冷的训责,“触及法/律的事会成为你一辈子的职业污点,这件事若是瞿林和杨济不肯松口,到时候他安寄远可以全身而退,全院上下没人敢拿他怎么样,连瞿林都要顾及安家的面子不愿轻易得罪,你呢?!你怎么办,你自己想过吗!!”


乔硕端举jc的手在抖,嗓音干涩,“老师……”


“别叫我老师!我教你的吗,没头没脑的伸长脖子去挨刀!”季杭冷斥,“还敢信誓旦旦说没你们这番作为手术就做不了了,你的目光就局限在这一个患者身上吗,科室里的患者不是患者了?!绑了杨济,一整个下午你的职责就是守着这个人质,其他事情都不要顾了?!”


“头抬起来要我说几遍!”


乔硕就好像躲在堡垒后头的守方,面对激烈的机关枪扫射吓得蜷起身子——他真的不是故意不去看季杭,他是被骂的根本抬不起头来。


下午的时候,确实有护士找过他俩,可因为怕杨济趁他们不在胡乱挣扎弄伤自己,安寄远和乔硕只能轮流去病房,工作效率自然低了很多。

如今被季杭这么一说,乔硕才觉得羞愧难当。诚然,若是下午碰到大型抢救,他们连个退路都没有。


立着的两个男生,几乎是同一姿势,连脑袋低垂的角度都出奇一致,咬着唇,呼气都小心翼翼。


乔硕还是不敢抬头,只能低声认错,声音里透着黏人的鼻息,“对不起,老师,我,没想那么多……”


季杭被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又激起一层怒火,“你不是没想那么多,你是根本什么都没想!为这一个患者的手术,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是不是还觉得挺英勇?代价呢,大不了医生不做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去想有多少人在期待你的成就,不去想有朝一日等你成为主治主任后,又可以造福多少病患。这种不计代价的牺牲,根本不是英勇果敢,是愚蠢!”


乔硕手举jc不敢放下,只能歪头在袖管处蹭一下泛红的眼眶,小狗蹭痒似的。明明害怕得哆嗦,却不得讲自己毫无保留地袒露在季杭的怒气之下。


太凶了。

这人实在,太凶了。

凶得,这个自小就顶天立地勇敢坚强的大男孩——莫名想哭。


季杭仍旧一如既往的严厉,“你知不知道培养一个成熟的医生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还敢在那么多人面前信誓旦旦说自己承担责任!乔硕,你要是白大褂穿腻了就早说!省得浪费你自己的时间浪费我的精力,浪费许多人都求之不得的教学资源!”


“老师!!”

乔硕难以置信地抬头,直到看到季杭深沉的眼眉,还是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老师嘴里亲口说出的。他难过极了,胸口像噎住一坨蛋黄,嘶哑的嗓音带着绝望,“老师,您别这么说,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不敢了,会带脑子的,不冲动了!老师——”


乔硕见季杭还是毫无反应地盯着他,心底长了毛似的发痒,他狠下心,用已经肿得不像话的右手握起jc,狠狠朝着左手手心砸下。

他情绪上来,没轻没重,这一下痛得胃里一阵作呕。


季杭旋即冷叱,“我让你动了?!”


乔硕不知所措地将握着jc的手举在半空,满脸胆战心惊地看向季杭,愣由戒尺落入老师手中,才再次将高肿的双手并举。

这次,到底是服帖了很多,几乎虔诚的姿态。


季杭随手将chi子在指尖转了几圈,冷冷撇了一眼立在墙边,已然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安寄远。


“五//十。撑//桌子上。”季杭jc端指向书桌,后半句话,是对安寄远说的,“你给我睁大眼睛看仔细了,你师兄这不是第一次因为你拍脑袋的少爷行径挨/打。他不动脑子,这是他该受的。但是你,上次为苏蕴跟人抢车位打起来,我没教训你,这次在科室里挟持人质,我已经懒得教训你了。安寄远——”


季杭连名带姓叫他名字,语气没有暴怒,没有寒意,甚至没有责备之意。


叫过这声之后,季杭停了好久,好久。

深远的眼神徘徊在安寄远迷茫的眼眸之间,长久沉默着,久到安寄远以为季杭会忍不住上来打他一巴//掌。


才淡淡开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那声音里,竟是,疲惫吗?




角色,互换了。


那日,外婆出现的那日,也是在这间办公室,趴下挨打的是安寄远,在一旁面壁的是乔硕。那三十下藤//条,依然痛得清晰,安寄远挨完后,便委屈得天翻地覆。哥哥没来哄,又被父亲为难,千方百计从家里逃出来为了上班,却被定义为离家出走。


如今,安寄远视线正中,便是艰难抗板子的乔硕。耳边脆响的击打声里,时不时回想起季杭方才的训话。


“他是小孩子脾气你也是小孩?”

“他安寄远可以全身而退,全院上下没人敢拿他怎么样,你呢?!你怎么办!”

“不计代价的牺牲,不是英勇果敢,是愚蠢!”

“白大褂穿腻了就早说!省得浪费你我的时间精力!”


季杭不打他了,不苛责他了,甚至连训斥都不是对着他。


安寄远却一点开心不起来。


指甲深深嵌入肉里,他甚至,痛恨这样的自己。像个柔弱娇气的小女孩,怎么都得不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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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让我猜猜,上一章心疼季杭的是不是看完这一章又想骂他了。


2. 居然没写到季杭和护士说的话,放下一章吧。


3. 季杭的那个原型人物,最口头禅的骂人话,就是,你是不是没脑子?(是不是很朴实无华x


俗话说,缺啥补啥,谢谢以下小伙伴集资给小硕子买🧠: @争取  @小坚果  @JiNmEiChEn  @子衿予佩  @甜心奇异~果  @☃️  @1  @扶疏  @是垚垚啊  @星空的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