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酒蛋泥

你必须永远正确。

《安歌》第十六章(8)

三岁什么的,究竟是拿做笑话说的。

不论是为这手上的伤口,还是这几日以来的忙碌,颜庭安那一如往常的笑意背后,从不显山露水的担心——他季杭比谁都看得分明。


更何况,陈析的病情几乎是每况愈下,他不信师兄一点都不知道,却是在那日将病历扔给自己后,便再也没有提过。

终是不习惯别人为自己操心,哪怕是最亲近的师兄。


所以,除却罕见说起调皮话,有些事情,季杭也知道不该等师兄再张口问的。

收拾完药箱放回原处,再次回到沙发边。这次是先弯右腿再跟左腿,依旧规正的跪姿里多出几分郑重其事。

夜幕黝黑,月光给窗台镀了银,内外温差让玻璃上浮起一层水汽。


冬日凌晨的小区凄静得出奇,客厅里也只剩鱼缸内循环器的流水淙淙,为季杭平静而深沉的语声作陪衬。两天没有合眼,累是累了些,但是,该了解的情况,该分析的利益链,该反省的情绪,如那江水退潮后的堤岸,逐渐明晰。

暖灯烘烤着两个疲乏的身影,一个跪得规矩,一个躺得随意,一个说得不紧不慢,一个听得睡意阑珊。


“暂时就这些事情。我想,瞿林他们定是找其他渠道去问过的,只不过得到的信息应该和我这边的大体一致,所以也没什么大的举措。”


直到那已经尽量客观的陈述画上句号,沙发上的男人才总算睁开眼皮。

逻辑线条格外清晰,“你给小跟班用的佐匹克隆哪里来的?”


季杭怔了下,果然,师兄的重点观,扑朔迷离。

“之前留下来的。”用量最高的时候,确实家里和办公室都会需要备着。

“为什么会留下来?”

他皱眉,“忘记扔了。”

几乎没有任何间隙,“为什么会忘?”


这种无限循环的问答,显然是提不起季杭的兴趣,他止住了话音,沉默得向沙发上懒洋洋揉着眼睛的男人投去深沉的目光。

颜庭安被他尖锐的审视看笑了,侧身来用胳膊支起脑袋,掌心托腮,“不用这么看我,也别跟我说你就是备着以防万一,其实很久没靠吃药助眠了这种废话。你心里清清楚楚我不会允许你碰烟,却还是碰了,明知故犯的人,跟我谈什么信任。”


季杭的眸光里带着灼灼的温度,烧得那眼底的血丝更红更密了。

他毫不退却地迎面对上师兄笑意深浓的眼底。明明就是这般温暖人心的神态,却叫人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是准备回答问题?”颜庭安坐起身,左右扭动睡得僵硬的脖子,“还是直接认罚?”

跪姿逐渐从笔挺趋于僵直,沉默有半分多钟,季杭凝眉沉神的模样,在这方寸之地内投射出深冷的气场。愣是将那暖黄色灯光下,如沐春风的笑意都冻出了寒气。

他不拍挨打。


可终于,就在右膝盖才离开地面不到一公分的时候……

“不用去找了,”颜庭安自然知道他不怕挨打,“我这儿没有藤条戒尺这种冷兵器。”

膝盖再次跪得扎实,季杭的眼神朝楼梯的方向偏移了十几度……

漫不经心的语气便从头顶传来,“皮带一共就三四根,都打断了我明天穿什么上班。”


都、打、断。


季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再次跪直了身子,“我认罚。”

“我?”

一字一顿,“小杭认罚。”

颜庭安这才用眼尾扫了他一眼,什么都看不出。


“你既然把药留在身边,有给别人用的可能,就同样会在疲累松懈的时候,给自己也来一粒。我还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不过大概是没有真正罚你,才会觉得没什么太大所谓。”

季杭也不辩解,就这么安静跪着。


这药确确实实是之前留下的,也确确实实在颜庭安回来之后就没有再用过。师兄既然曾经为他吃安眠药的事情动过气,他就不会再去碰这禁区。

家里和办公室的药箱,通常三个月整理一次,扔掉过期的药品再添置新鲜的,只不过最近并没有轮到理药箱的日子,外伤喷雾自从安寄远进科后,一直是放在顺手拿得到的抽屉里,更没有需要打开它的契机。


季杭是一个讲道理,且原则性极强的人,有职业带给他的影响,也有本身性格所趋。面上经常不苟言笑,胸中却始终泾渭分明。

在工作上,哪怕他的理由多么微不足道,即便与满屋的领导上级相斥,也一定会毫不避讳得,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根据。

可是,在师兄面前,他就是有什么兹事体大的理由,天翻地覆的委屈,固若金汤的原则,也没什么好讲的。


跟师兄讲什么道理?有什么好委屈?需要什么原则?

是师兄教过他的道理还少吗?师兄为他受的委屈不够多吗?还是忘了师兄那原则里的例外,是为了谁?


颜庭安又轻轻打了个哈欠,“还记得小时候睡不着,怎么办的吗?”

一股不祥的预感荡漾心头。

“明天开始,每天睡前数一百只羊给我,发语音录视频打电话都行。”颜庭安盘算,“先数一个月吧,看看效果。”


……


季杭满脸黑线,先不论这种没脸没皮的惩罚形式下,估计原本想睡的心思都被消磨空了,若是再碰上值班,虽有自己的休息室,可偶尔遇上重症不稳定的患者,也经常跟一线医生挤一间屋子,这要是数羊数出声来,他第二天就能荣登B大周刊了吧。


可是,跟师兄讲什么道理呢,“我知道了。”


“嗯。除了这件事和你那爪子,”颜庭安坐姿随意,却一点不显慵懒,张开五指弹琴似的在抱枕上扒拉,“其余的,处理得还算不错。”

被夸得太突然,季杭都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眼睛先亮了起来,转瞬便将这幼稚的惩罚抛在脑后,眼底的血丝都淡了几分,像个被奖励小红花的小学生似的,仰着脖子等待下一句夸奖。


颜庭安却道,“顾主任跟我告状,说你当着满屋院内外的领导们耍脾气。”

季杭抿了下嘴。

颜庭安是根本没看他,继续揉着酸胀的眼眶,“你有点自己的脾气,我一直觉得没什么,注意分寸就好。又不是小时候,顶撞上级就回家揍一顿。但是,正因为你现在在自己的领域已经举足轻重,更要学会拿捏,自己的脾气所带来的影响和后果。”


“我明白。”季杭声线很低,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说不上是在解释还是在倾诉,“只不过,强硬一些,才能逼瞿林他们亮出底牌来。不然,被牵着鼻子走,却不知道到底是被什么牵着。”

那日的季杭,是硬着头皮也要弄清楚,到底是捏住了自己什么把柄,才让他们得以如此猖狂。


虽然脾气硬了一点,还真不是无脑中二的愣头青。善用临床思辨的医生自然懂得运筹帷幄,只是有些计谋策略,不愿意去触碰罢了。

“木秀于林,”颜庭安的眼神扫过那丝毫不懈怠的跪姿,却是并没有接着说下半句,“那么多院内的领导在,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季杭油盐不进,不服管教,不求进取?”

季杭只是笑笑,丝毫不觉得这是训斥。


若要说他不服管教那是人尽皆知无可辩驳,要说这不求进取,大概全院上下就连手术室清洁阿姨都不会认同,怎么这天天在手术室泡到凌晨,仿佛不用睡觉隔日也依然精力充沛的季主任,就不知进取了?

大概也只有颜庭安心知肚明,他这师弟还真的对职称晋级提不起半分兴趣。


要季杭升主任,削去大半手术时间去参与行政会议学术交流科研论坛,去跟满怀热忱初入临床的年轻医生计较耗材药品,去花大把的心力协调各级医护之间的人际关系,或者去同一颗心都交付于患者们的大夫盘算医保扣款……

体制这座庞然大物已经压得他连喘气都成了奢侈,他季杭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和诉求去推翻风诡云谲坚不可摧的医疗系统,所以,宁愿做个小小的副主任医师病区负责人,对每一个自己手下的患者和医生尽最大努力。


职业目标,人生追求,没有对错。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是非的秤杆。

他能够清晰地审视自己的性格和欲望,并且规划出合适的道路,哪怕并不符合普世价值观中对一个成功医者的定义,颜庭安也一样会全力支持他,信任他,拥护他。


即便知道季杭并不需要,也会想要,协助他。

“就凭瞿林的能力,要查清你的底细,也是轻而易举。”

季杭认同,“是,我知道,但是现在我都那么听话了,他们没有必要。”

“那你知不知道,”颜庭安看他,“瞿林的大哥手上有个继续教育的项目,在等着省科协审批?”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季杭愣了半天,才品出话中的意思。

乍然间,仿佛身上就长出刺来,全然没有了方才同师兄吐露心声的放松模样,“我不会去的!”


安笙那列出来能占据大半A4纸张的社会任职,季杭不全知道,但是,颜庭安这么一说,他很快就能提炼出省科协副主席这一条。

光凭一个项目虽然不足以拿捏住瞿家,可是,副主席的头衔,和安家的声誉势力,也都不是虚设,单单冲着不伤和气不树敌,瞿林那里只要稍微松口,季杭的日子便能好过不少。


可是,季杭怎么肯。

自从十四岁离家,便再无有求于安笙过,生死浩劫的时候不需要,这小小的职场风波,他怎么可能为此去向安笙弯腰。


“也不是一定要你自己出面——”

“师兄。”季杭直接回绝了颜庭安的犹豫,坚定而强硬,“不论是谁出面,我都不愿看到这件事最大的筹码,变成了因为我是安笙的儿子,或是您的师弟,或是舅舅的直系弟子。”

颜庭安并没有计较季杭插嘴的失礼,和火炮似的态度。

相比之下,他更不愿季杭想起不开心的事情,便随口打岔,“是我师弟那么丢人吗?”


季杭低头一笑,并不屑回答这毫无意义的问题。

其实这些话,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对除了颜庭安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说出口。

他不喜欢为自己的行为辩护,可师兄既然问起,他也会认认真真解释,“我不认为,能压制权势的唯一方法,只能是更庞大的权势,或者更迫切的利益,即便真的是唯一方法,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颜庭安在心里摇头,这个师弟的是非观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并不是一些挫折或打压能够动摇的。终是太过顶真正气。


“况且,”季杭抬头,目光里闪着蠢蠢欲动的固执,“我如今带小远在身边,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他这种遇到困境,便想要走捷径的幻想。他需要看到,承担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任何后果,是一个临床医生必须要有的担当。”

作为长兄的季杭,言行都是这个弟弟效仿借鉴的对象。


安寄远刚步入社会,又有那样得天独厚的家庭资源,凭借他的身份,要走捷径简直太容易。

可是,季杭不许。他确实脾气不好也不爱说教,但对弟弟的教育从来都细心斟酌。

他要教会他光明磊落胸怀坦白,要让他知道,身正影直才是正道。哪怕这一次,最后是季杭自己输了,也绝不会给孩子,做出歪门邪道弄虚作假的榜样。

输了,承担责任就好。至于对错,要有审视自我的能力。


“而且,”季杭忽而笑了,语气里像是吸饱了暖意,“师兄不是都问谭主任要病历了吗?”

颜庭安昨天过来的时候,季杭便猜到,师兄不会真的只是为给大家带奶茶点心,顺便监督自己工作,要他空手而归又怎么肯,好在谭彬并不守口如瓶,季杭几句话便问出了真正目的。

“你倒是会打听。”颜庭安也不意外。


不论是从哪个角度,他颜庭安都跟先天赋予的权势背景挂不上边,但是后天的勤勉和几近严酷的训练,也给他带来了不少光环。不像季杭,木头似的性格,有人喜欢,有人敬而远之,颜庭安性格好交际能力更强,这些年来累积了不少医学圈内的资源,拿过余甜甜的病历,便去找了国内外的神外专家——至于他堂堂心外青年教授,为什么会结识那么多神外专家,就不得而知了。


“多听几种意见,总是有益的。”

自信却不自负,对于这门学科,季杭是从心底生出敬畏来的,“那是自然,原本也要给二院的孙老师打电话,后来忙起来就没时间了。”

只是,他同样也不愿看到颜庭安因为觉得帮不上忙而不开心。

扬着脑袋,眼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师兄帮我看着小远就好了!这小家伙比十个瞿林都让人头大!”


颜庭安笑,“这任务倒是一点不难。”

季杭却突然有些警惕,“师兄别惯他,小远这算是离家出走跑出来的。而且现在人人都向着他,再惯下去,他真要以为自己一点错都没了。”

颜庭安还是弹着抱枕,“我若是当众给你来一巴掌,也会人人向着你。”

季杭听出师兄话中浅浅的不满,可是,在对安寄远的教育上,他的权威不会被任何人左右,包括最为敬畏又亲近的师兄。


语声卒然间变得强硬,“我确实没有控制好情绪,也不该瞒他小硕的事,但是,并不因为我的处理方式不妥当,他的错误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颜庭安没出声。

半晌,季杭又道,“他是我弟弟,我能害他吗?”

这话说完,忽然就有些讪讪,因为季杭看见,对面那温润的眉眼里,好像寻不见笑意。

“师兄。”


“我是在跟你讲处理方式的问题?”

颜庭安眼神扫过他负伤的右手,语气意外发冷,“你十几岁的时候碰到小远的事情意气用事那叫年轻气盛,现在还一点长进没有,不是幼稚是什么。还要在我眼皮底下言之凿凿,吃火药了?不挨打浑身难受是不是?”

季杭什么都没说,不经思忖便干脆转了九十度跪,跪在师兄揍人最顺手的位置。


余光里一片重影,甚至还来不及皱眉,下一秒就被拽住了后领按到沙发上,脖子根被颜庭安温热的手掌牢牢压住,抽紧的身躯等来的却不是巴掌,而是颜庭安往他肋骨侧面捅戳的手指。

“啊!别闹!师兄……额啊,痒啊!”

“谁跟你闹?”镇定自若的声音仍旧带着春风的悠扬,手上却是一点不饶人,“我还以为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怕痒了,怎么,看来还是怕啊?你说说,谁教你的脾气一上来就这副宁死不屈的样子?谁教你的几天几夜不睡觉眼睛红成兔子似的还敢跟我面前讨打?是谁教你的小远还在跟前呢说你几句你就可以跪了?”



颜庭安说一句就换一个地方戳,季杭被死死按住脖子,趴在沙发上的半身就好像一条挣扎的蚯蚓,一抽一扭的,声音里却洋溢着孩子气的傲娇,“啊!我跪怎么了,师兄就是打我一顿也是我该——啊!别挠了!”

“你这是要跟我还手?”

“不敢不敢……”

“那就安静呆着!”

“休想——额啊!”


脑海里紧紧绷了两天的弦,仿佛霎时,就断了个稀碎。

暖黄色的灯光柔化了棱角,强撑两天的通身凌厉,和宛若无坚不摧的强硬躯壳,渐渐被这空气里温软而熟悉的气息卸下。


师兄弟二人不知玩闹多久,客厅里逐渐安静下来,只剩沙发上那全然没有主任气势的半瘫身躯,沉沉缓缓地呼吸,老实巴交地趴着。

颜庭安才抬手给他身后来了一巴掌,“起来!一会儿小远出来了。”

季杭蓦地抬头,跪得端正。


笑了。喉间发出两声介于“嘿嘿”和“哼哼”之间的笑声。

四舍五入露出七颗牙齿,眉角弯弯,眼睛还是兔子一样红,笑得傻里傻气,“有点儿困了。”


季杭跳脱嬉笑的这一面,安寄远自然是没有运气目睹的。

等他从浴室出来,季杭已经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的冰山脸,和波澜不惊的语调,“这两天在家反省,每天一小时面壁。手指训练照常,病例分析一天一份,自己找你庭安哥看去。”

颜庭安坐在安寄远对面,也给自己盛了一小碗粥,好笑地抬头去看那擅作主张,给自己布置任务的师弟,“是按照我的标准,还是你的标准?”

“师兄决定就是。”

“哦,差点忘了。”颜庭安这才恍然大悟,“你两年前给他做过一份训练计划的吧,我回头找找,应该电脑里有备份。”

两年前?!

安寄远“唰”地抬头看向季杭,嘴角还挂着粥渍,眸光里难掩诧异。


然而当事人却直接过滤那眼神里的询问,秉承一贯不解释缘由不表明态度的性格,继续冲那个突然又炸开毛的小狮子摆起大家长作风,“另外,你萧老师这两天忙,这周五的示教PPT你来做。”

安寄远:?

“你这什么表情?没做过?!之前小课堂是都在找周公吗?只会听不会做?看你庭安哥做什么?他脸上有讲义教材吗……”


天色蒙蒙亮了起来,被哥哥凶出一声鸡皮疙瘩的安寄远,也终于抱着不甚熟悉的被褥沉沉睡去。

好不容易收拾完厨房躺回床上的颜庭安,裹着冰冷的被子抖了抖,颇为幽怨地扫了一眼墙头的挂钟,微微调息准备入梦……


“叮!”

床头柜的手机却配合地响起。

「师兄,小远睡前习惯喝牛奶,晚饭没吃好的话,会想喝酒糟蛋奶,但是最多三勺糖,得看着他,有时候会趁不注意偷偷跑去厨房加糖。」

颜庭安眯起眼,重重按下锁屏键。


不到五分钟,“叮!”

!!!

还是亲师弟。

「师兄,小远爱用香皂洗澡不用沐浴露,我下单了,大概明天下午到,您记得去驿站取一下。」

颜庭安:……

深吸一口气,忍住把隔壁的“新年礼物”打包运回去的冲动,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然,五分钟后,“叮!!!”

「师兄,我看天气预报,明天上午是晴天,您客房的被子是不是好久没晒了?」

指尖轻触右上角三个点,主页是意料之中的无趣刻板,没有丝毫可供留惜之处,手指轻摆下滑到底,删除联系人。


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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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假装不知道是谁让我别惯他




感谢请喝奶茶的小伙伴:跑步要吃巧克力,小坚果,槿川,橙子点点,田田lllily, 徴羽,阿瓜,暗夜未央,咔咔咔咔卡,罗哥芳,偶尔神经的小公举,熟睡的柚子,憨憨,江城樱200211,南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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