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酒蛋泥

你必须永远正确。

安小淮和季爸爸【5-1】

小孩的闷闷不乐又怎么藏得住,一路上将脑袋靠在车窗上仰望着倒-退的街景,两只黑不溜秋的眼睛空空荡荡没有焦点,颇有几分“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即视感。

季杭从后视镜里看儿子被挤得肉嘟嘟的侧脸,心里不知为何竟觉得好笑起来。


明明觉得自己对这个小家伙已经足够有耐心了,不论是当年的小远还是小硕,又或者如今科室里那一群小屁孩,都不曾享受过自己这样的好脾气。

可安淮刚刚背着书包垂头亦步亦趋落后自己十多步的样子,还是难免让季杭想起了那个上一刻还在和满屋的老师们朗声鞠躬道谢,下一秒出了手术室的大门便战战兢兢找工具来领罚的安寄远。

孩子已经知道错了,为人父亲的季杭并不想在没有必要的时候制造无端的压po感,于是这一路上也从前些天和同桌闹矛盾的话题,一直聊到学校保安室生宝宝的流浪猫。

终于,等到了晚托所接妹妹的时候,安淮的脸上又流露出了几分童真的笑容。


季杭没有下车,只是透过车窗看到安楠蹦跑着冲进哥哥怀里,两个挺翘的小羊角辫子(没错!就是季爸爸给扎的!)跟着步伐左摇右摆,等如愿以偿被哥哥抱进怀里,又嬉笑着玩弄起了安淮的眉毛,嘀嘀咕咕不知在人耳边说这些什么。

“爸爸!”安楠被哥哥抱上安全座椅,便迫不及待地往前伸出白-嫩的小手要给季杭看,“爸爸看!”

季杭笑着扭过头,意料之中看到小孩儿手背上那小红花的印章,毫不吝啬地夸赞,“楠儿真棒!”

“嘿嘿。”安楠满意地低头,眼里要生出花儿似的。

季杭的声音再次从前方传来,带着些提醒的意味看向后视镜里的兄妹二人,“楠儿要跟哥哥说什么?”

女孩儿这才从自己的小手上移开视线,看着哥哥埋头给自己扣上安全带,又调整松紧的认真样子,嗓音清脆,“谢谢哥哥!”


席鹤又开始接案子了。

律师这个职业同医生也有共通之处,闲置太久便会怕跟不上实时动态。即便在小女儿出生后也陆续接过一些小型的民商案,可由于不是全职工作的缘故,案源还是会收到限/制,多数都倚靠于之前建立的人脉和口碑。

这一次接的公益案件虽然收益甚少,却是唤醒了这两个孩子的妈妈内心沉睡着的满腔热血,只不过委托人不常驻B市,席鹤在知道要出差的时候还有些抱歉,毕竟叫季主任这个大忙人同时带两个孩子显然不是容易事。

然而,季杭听说了却只是逗笑着道,“没事,最不济就放科室里,二十四小时有人,师兄就这么长大的,不也好好的吗。”


当时的话题,好像很快就被好奇心旺盛的席鹤转移到了对颜庭安的八卦上,对于季杭的宽慰也只道是玩笑,怎么也没想到季爸爸真的会每天早上六点一刻就带着安淮来科室,食堂买过早饭便让他去办公室晨读。

小孩儿的抗干扰能力倒是这么培养出来了,背景里是朗朗的交-班声,角落里的安淮也总能捧着自己的书本一句一句看得投入。到上学时间便自己去学校,季杭若是要出门诊便一同穿过院区,若是手术日便在查房后告别,等放学再进科室里写作业。

其实,这样的安淮,相比较那些父母专车接送,要自己背个书包都能委屈得想要原地暴-炸,喝水也要家长喂到嘴边的同学,乖得多了。


只不过,季杭向来是泾渭分明的性子,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更是了。

“一身汗!”季杭伸手在儿子湿答答的后脖颈儿上拍了一记,发根里的汗水都溅了出来,“去洗澡。”

“哦。”安淮将手里的篮球放进玄关处的储藏室,换了鞋就往里走,“妹妹呢?”

季爸爸上手就拎住了儿子的耳朵,笑骂道,“不许碰楠儿,脏死了,先去洗澡。”

“嘿嘿,我先去给楠儿看看。”说着就伸出了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手腕处幽幽停着一只中指长短翠绿色的螳螂,一动不动,警惕地打探周围的新环境。

季杭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可还是转身去找了个纸盒给儿子装起来,顺便威胁,“把妹妹吓哭了看我不揍你。”

安淮心满意足地将小东西放进盒子里,一边往里走,一边抬头看时钟,“今天还是去小叔家吃饭吗?”


有弟弟,有哥哥,都是幸福的事情,而季杭两个都有。

席鹤不在的日子里,两栋楼之隔的安寄远家,和一个小区之隔的颜庭安家,都成了季杭和他两个孩子日常搭伙的基地。

安淮还有个弟弟,叫安泽,是小叔的孩子。小他三岁,特别喜欢跟着他身后边跑。像极了彼时的安寄远和季杭。

“哥哥!”小安泽矮了哥哥整整一大截,只在餐桌上露出一个脑袋来,很是享受地咽下一大块南瓜,摇头晃脑,“不可以挑食,要吃胡萝卜的。”

季杭看着儿子狠狠心夹了一片胡萝卜送进嘴里,既忿忿又无奈的样子,忍不住夸侄子,“还是泽儿本事大,你哥哥在家都没那么听话。”

“管好你自己。”倒过水从厨房走回来的安寄远曲起指节在安泽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今天再剩饭,晚上可没有夜宵了。”

“哦……”瞬间蔫儿了的孩子默默低头挖了口饭。


两兄弟饭桌上的话题总少不了科室里的那几个病例,隔日的那些手术,谁和谁搭台,几床下病危了,ICU的危重症要怎么干预。

兄弟两如此自然顺畅的交流模式仿佛浑然天成,没有试探讨好,不必拐弯抹角,间或的沉默也不会让任何人感到局促不安,彼此间是绝对的尊重和信任。

好像理所当然,并总是被旁人羡慕着,却只有当事人知道,到底经历了多少歧路。

“马主任的邮件你没回?”

安寄远点头,“嗯,回来才看到。系统好像出了些问题,邮件没有自动提示了。”

季杭,“明天叫小勤看一下。”

“嗯。”安寄远剥了个虾放到安泽碗里,“哥的电脑也可慢了,明天麻烦林老师一起看看吧。”

季杭瞪了他一眼,总喜欢跑来自己办公室用他电脑干活,能不慢嘛……

“对了。”却是忽地想到什么似的抬头,“你家里有尺子吗?”

“什么尺子?”安寄远有些疑惑,可是他分明就看到坐在哥哥身边的安淮,那过分低垂着的眼皮无措得颤了一下,不免警惕,“哥要尺子做什么?”

季杭顺手夹了一筷子胡萝卜,漫不经心,“多用途。”

安寄远咽下嘴里的木耳,仿若不知道哥哥在说些什么,满脸无辜地答,“哦,安泽那里有,10厘米的塑料尺,奥特曼限/量版的三角尺,还有上次装修留下的卷尺,哥要哪种?”

季杭淡淡扫了弟弟一眼,没说话,却给他碗里夹了一大坨韭菜。


才吃完饭,安寄远就以讲题为由将安淮招进了书房,他当然知道哥哥不可能因为一道题做不出就要对侄子动手,拉孩子坐在自己大腿上,矮着脖子去看他那显然有些悻悻的脸庞,“把你-爸给惹了?”

安淮咬着唇没说话,隐忍的表情看着熟悉极了。

“怎么了?”安寄远耐着性子问,“跟小叔说,没事儿。”

“我……”小孩儿浓密的长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打出一圈茵影,那波光粼动的一汪清潭却真的好像要溢出水来了,“动了峰哥哥的电脑。”

父子俩的约法三章,安寄远是知道的。

不可以进患者病房,不能收或大或小任何人的任何礼品,而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安淮今天犯下的这条。

住院医的电脑上大多是日常运行着电子病历系统,一旦哪个没头脑的臭小子忘记退出,小孩子不小心碰到什么,轻则病历未来得及保存,重则无意点到万万不该点的东西,若是随手被孩子删了个医嘱还没及时发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然后呢?”


安淮揉搓着自己的衣角,小手拧来拧去,“我没碰其他东西,刚打开网页,爸爸就来了……”

幸好什么都没发生,安寄远松了口气,揉了揉那低垂的脑袋,“嗯,以后要用电脑,跟小叔说,来我办公室里就好。”

小孩丧气地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才抬起下巴,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模样,“小叔,爸爸要打我吗?”

听闻这话的安寄远真是觉得侄子可爱极了,就凭他对哥哥的了解……

揪了揪安淮鼓起的软软糯糯的脸颊,对着那一派诚挚的清澈眼神笑道,“放心,不会的。”


男孩对小叔的话,是抱有深深的怀疑的。特别是,当出门时季杭随口吩咐自己带着茶几上的檀木尺子的时候。

安淮十分抵触,却还是耐不住好奇将视线往手里落,小臂长短,同一般的尺子差不多宽,竟有他的数学练习册那样厚,最可恶的是,光滑黝黑的尺面上连个刻度都没有!到底哪里多用途了!

幸好已经夜幕降临小区里行人不多,昏暗的路灯下也并没什么人在意他手里拿的东西,除了好奇心旺盛的妹妹……

“哥哥,什莫呀?”

“哥哥!楠儿玩……”

“诶!哥哥慢……慢!”


家中有两个孩子,生活究竟是“充实”了不少的。

怕季杭一个人忙不过来,席鹤走之前还曾提议过把安楠放去外公外婆家里一阵,被素来自以为无所不能的季杭果断拒绝。

也不知,如今一边读文献做笔记一边哄睡喂奶的男人,是不是多少有些后悔当时的过于自信。

好不容易听着女孩儿的呼吸声渐渐变深变缓,才用比处理脑组织更加轻巧的动作替安楠盖上薄毯,再架起连载到自己手机上的睡眠监-测器,蹑手蹑脚关门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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